华翎的眼睛蓦然睁大,映着闪闪的水光,惹人怜的紧,“皇兄也在?” 她难以置信地问道,软糯的声音中带着慌张。 “公主,您忘了?太子殿下奉命出巡邺地,再过些时就回建康城了,到时肯定会给公主带礼物。”桑青为她梳着长发,快地开口回道。 皇兄还在邺地,没有回建康城,他还活着……华翎愣愣地望着昭华殿中悉的一切,摆设俱都致华美,颜鲜夺目,不是大片大片的白。 “今天是几时?”她忍着惊愕急声问道。 “公主,今天是三月初七。太子殿下给您写信说,最多三月十七,他就能回到建康。”桑青没有发现不对,素芹却皱起眉头,公主殿下究竟是梦到了什么。 三月十七!华翎呼凌,这一天她没能等到皇兄,却等到了皇兄遭遇泥石死不见尸的噩耗! 三月初七,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眼中的水光扑簌扑簌落下,她不相信那段痛苦的记忆只是梦魇,那么真实,那么的疼,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又重活了一次。 理清现实,华翎突然从榻上下来,穿上鞋子,不顾披散在肩上的长发和素净尤带泪痕的小脸,急急地往殿外跑去。 她要去太极殿,去找父皇,和他说皇兄有危险,必须在邺地多待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建康。 还要父皇立刻派快马和皇兄说明其中的利害,她怕来不及,皇兄还会遭遇不测。 “公主,您要去哪里?” “公主,您还未梳妆打扮……” 素芹带着昭华殿的人在身后喊着,华翎像是没有听到,她不停地跑,像是山林间受惊的小鹿,体态轻盈优美。 太极殿中,成帝正在召见前些时从北地领兵归来的太师谢珩。 谢珩功绩卓越,手中握着兵权,在朝廷的威望和声名极高。即便身为这个天下的君主,成帝在他面前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神。 皇室衰弱,臣子势盛,成帝百般筹谋,为太子娶了王家女,也抵不住权力往谢家。 不得已,他又命太子四处出巡,拉拢各地豪强世家。如今渐有成效,但他身体却开始力不从心,于是急诏太子回建康城,以防不测。 今成帝召见谢珩,谈论的是北地的胡人。 前些年羌人与鲜卑联手南下,屡屡侵犯边境,有几次险些打到建康城。好在朝中出了不少将才,这两年把联合的胡人打到了边境以外保住了天下的稳定。 但大晋的天下才太平了没多久,北边又突然冒出一个氐人部族,并了羌人后渐成气候。 可能是忌惮大晋打败了羌人与鲜卑的联军,氐族人在并羌人之后没有敢入侵大晋,而是递上了国书,向大晋示好。 他们主动伏小做低,还愿意每年向大晋朝贡牛羊,大晋的君臣自然很开心。 但同时,他们也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请求大晋的皇帝陛下将尊贵的公主嫁到氐族联姻;第二,请求大晋开通边市,允许盐、茶叶等物向氐族。 成帝的膝下子嗣不丰,女儿不过只有三个,第一条要求他不会同意。但第二条朝臣争斗不休,他只得询问谢珩的意见。 “慎行,此事你是何看法?”成帝轻轻咳嗽了一声,笑着看向面前神寡然的男子。 谢珩了眼皮,只淡淡地回了成帝一句话,“一个小小的边市开了也无妨。不过,氐族必须拿他们的马来换。” 他一开口,此事就成了定局。 成帝眸光闪烁,捋着颌下的胡须正要点头,殿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他的眉头拧起。 “殿下,陛下在里商议国事,您不能进去。”太极殿的总管胥任看到小公主衣衫不整鬓发凌的模样很是讶异。 “大监,你不要拦我,我要立刻见到父皇。。”华翎内心急切,不管不顾地往里头闯,殿门的军本不敢拦她,谁都知道华翎公主不仅是太子殿下的心头宝,陛下也对她百般宠。 华翎跑进了太极殿,莹白的小脸上带着惊慌,“父皇,您快救救皇兄吧。” 她跑的又快又急,又扬着头没有看身边,一不小心撞进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男人就站在成帝的身旁,身形高大拔,着一袭深紫外袍,面容俊美。披头散发的小公主带着幽香朝着他跑来,容如玉,冰肌剔透,眉眼清惹人。 他没有避开,娇软的躯体入怀,一双黑眸顿时变得幽深。 华翎闻到一股强烈的和寒冰相似的冷冽气息,猛地一惊,急忙往后退步,抬眸去看撞到的男人。 与少女对视,他神情淡漠,但他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气势像是一把尖刀直直地冲着她而去。 华翎受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危险,一颗心砰砰砰地跳动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呆又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个男人有点让她害怕。 “烟烟,你都多大了还莽莽撞撞的,父皇在和太师议事,你先退下,有事等会儿再说。”成帝拧着眉,看到她连头发都未梳,低声呵斥。 太师!华翎从父皇的话中只听到了这两个字,她的眼睛瞪圆,叫出了他的名字,“谢珩。” 少女咬字含糊软糯,低低地像是在唤情郎的名字。 成帝离得远没有听到,谢珩却听的清清楚楚,他眯起了黑眸。 少女穿着一身绿的广袖长裙,肢紧紧地用一条浅的布帛束着,只要一只手就可以很轻松地握住。 因为跑过,脸上一抹红,气息急促,鼓鼓囊囊的那处起伏不定。 谢珩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全身,眸光愈加暗沉,华翎公主,今年了十六岁了。 第二章 “陛下,臣先告退。”他的眸光敛起,快速地从少女的身上略过,面平淡地朝着成帝请辞。 华翎依旧瞪圆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害怕之外多了一点明显的讶异。在她的印象里,他是谢贵妃的亲叔父,是手握大权的太师,原以为是个脸褶子或者蓄着胡须的老男人,可他如此的俊美,比谢贵妃还要年轻! 她的视线如此的直白,毫不掩饰。 这下连成帝都看出几分端倪,他摆摆手不让谢珩离开,沉声道,“烟烟,下去整理仪容,如此成何体统。” 华翎一下回过神,不再将注意力放在男人的身上,急急地跑到成帝的跟前,拽着他的袖子不放,“父皇,您快救救皇兄吧,皇兄不能回来建康城,他从邺地返回的途中会遭遇不测。” 她还不知道成帝已经下了急诏命太子回建康城,求着成帝推迟皇兄返回建康城的子。 “烟烟你如何会知道你皇兄会遭遇不测,天下有谁敢谋害当朝的储君?”成帝眼神一厉,莫非是有人看透了他的心思,故意在烟烟的面前胡说八道? 原来是为了太子,谢珩垂下眼帘,静默不语。他并不觉得一个养在深的公主会知道外的暗涌动,多半是做了噩梦,害怕的不成样子,慌不择路跑到太极殿来。 忆起那一股扑过来的暖香,他呼微顿。 “父皇,我,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皇兄会在返回建康的途中遭遇天灾,数百人十不存一。我与皇兄是同胞同源地亲兄妹,他的安危我觉不会有错。父皇,你快让人去邺地,让皇兄先不要回来。”重生的事情太过于骇人听闻,华翎本不能宣之于口,只能用兄妹之间的应当做缘由。 她哀哀地拽着成帝的袖子,语气中带着祈求。 果然,谢珩挑眉,其他并无反应。 成帝见女儿睫轻颤几落泪的可怜模样,知道她是真切担心烈儿的安危,但噩梦等无稽之谈敌不过朝政的安稳,他略略犹豫,招手让胥任将公主带下去。 “烟烟,你皇兄在外巡视邺地自有章程,更何况父皇的诏书已下,不能因为你的一个噩梦就改变。你安心退下,父皇还要和太师商讨国事。” 华翎失望至极,纤白的手指松开成帝的衣袖,心头空空,仿佛没了主意。 她清楚父皇的格,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再不会更改,父皇不相信她的话,她也很难将他说服。 她必须另想办法,皇兄的安危不容得她迟疑。 失魂落魄的少女耷拉着脑袋往太极殿外走去,经过那个不容忽视的男人身边,她的一双大眼睛偷偷摸摸地看他。 他是太师,掌握着兵权,若是求他,会有用吗? 小公主的偷窥谢珩一清二楚,他眸眼冷淡,谁也不知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大监,那个人真是谢太师,谢贵妃的亲叔父吗?”华翎退出正殿,却也没有就此回去她的昭华殿,而是跟着胥任去到了一边的隔间。 她的手指冰冰凉凉,捧着胥任递给她的热茶,小口小口地啜饮,双眸水灵清澈。 “殿下,虽说谢太师是贵妃娘娘的亲叔父,但人人知道他是谢家幼子,今年不过二十六岁,风华正茂当值壮年。”胥任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含笑回答,接着为她详细解释。 “定国公府谢家是一个传承百年的大家族,现任的定国公是谢太师的父亲,谢太师的母亲一共生了四子两女,他是最小的幺儿,备受宠。” “当然谢太师也对得起这份宠,差不多十年前,在谢家爵位降袭不可避免走下坡路的时候他横空出世,征战沙场立下奇功,恩泽家族,硬生生地又将谢家抬上了顶世家的位置,也保住了定国公的爵位。也是那一年,贵妃娘娘特许入被封为妃嫔。” 说到这里,胥任慨万千。 “谢太师年少时策马抗击胡人,如今也九、十个年头了。若不是沙场征战多年,岂能养出他今锋不可当令人畏惧的气势。” 茶盏中冒出的热气氤氲,华翎抿着,轻声问道,“他都二十六了,比本公主大十岁呢,有夫人和孩子吗?” 她今年才十六岁,及笄还不一年。因为养在深,太子将她又看的严,对谢家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一些东西。 小公主的声音细软,带着好奇,胥任没有怀疑,“谢太师并未成婚,不过听闻定国公府的老夫人,谢太师的亲生母亲一直在为他相看贵女,想必过不了多久长信侯府就会多出一位侯夫人吧。” 谢珩因为功绩卓越,不仅得封太师,头上还有一个长信侯的爵位。 华翎将这些话全都记在心里,指尖攥着茶杯,出一个失落的表情,“大监,我好担心皇兄,难道就没有法子让皇兄晚一些时间再回建康城吗?父皇本不相信我的话。” 胥任在成帝身边待了十几年了,也深知成帝难以被撼动的格,他冲着小公主摇头,“公主还是放宽心吧,梦境怎么可能会成为现实呢。再说即便陛下听了您的话,派人去邺地,可也不能刚好拦住太子殿下回城。老奴看,时间来不及的。” 他两句话,华翎顿时心神大,小脸煞白,眸中的泪滚珠子地往下掉,如果重生了还不能挽救皇兄的命,那她宁可再去死一次! “哎呦,小公主,您快别哭。”胥任几乎是看她长大的,很心疼,“来得及来得及,谢太师手下有一支骑兵,兵行神速,若陛下命他去阻拦太子殿下回建康城,一切就都来得及。公主殿下不如再去求求陛下。” 然而,他没说的是,谢太师权势渐重,陛下贸然下旨兴许也没用。而且,谢太师的侄女谢贵妃也育有一子,和东天然站在敌对的立场上…… “骑兵?”华翎小声地念叨着这两个字,泪珠乍停,心里下定决心,她要去找谢珩那个老男人,要他去阻止皇兄回建康。 至于,至于他为什么要帮她,华翎莫名想到了临死前听到的那句话,“谁让公主生了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一眼叫谢太师……” 她微微垂头,朝茶盏中的倒影看去,玉脂朱,含着水光的凤眸若是半掩半合,能显出妩媚又纯真的风情。所以,他上辈子就喜她的脸吗? 华翎睁着水润的眼睛若有所思,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动静,胥任笑着道定是谢太师从太极殿离去了,公主殿下可以再去求陛下。 华翎匆匆放下茶盏,在胥任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门外跑去。 太极殿外素芹等昭华殿的人还在候着,看到华翎跑出来松一口气。 “不要跟着本!”华翎却难得加重了语气,不让她们跟着。 人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素芹看出她的迫切与坚决,咬咬牙让人都停在了原地。 总归这是皇,公主身份尊贵,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事的。 华翎只跑了几步就看到了前方高大的身影,深紫的衣袍猎猎生风,她咬着,一步步地跟着。 的太不冷也不热,清风徐徐,谢珩瞥见那一抹娇小的影子,目光深沉,他不慌不忙地往前走着,绕过一座殿,冷不丁地拐了一道弯。 停驻脚步的地方是一处极少有人踏足的道,往前往后俱没有人影。 华翎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可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她急的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左右来回寻找。 很像是花丛中毫无章法飞来飞去的小蝴蝶,夹带着一股清远悠长的香气,沁人心脾。 “公主殿下,是在跟踪臣。”忽然,一道沉冷的嗓音在华翎的身后响起,她蓦然转身。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