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被微风吹得摇晃,一阵一阵离的影子在眼前闪过。江世安被他紧贴着、拥抱着,像求索抚摸的动物一般贴着颈项,他不得不仰起头,任由密密麻麻、蜻蜓点水般的啄吻触碰在喉骨。 眩晕和饥饿的食更重了。薛简似乎知道怎么安抚他,隐约中有刻刀划破肌肤的声音,随后大股的血顺着哺喂下去,血不仅香甜、而且充实元气,招魂术的供养一方毫不吝啬地献出自己的血与神。 薛简连“为他牺牲”的觉都没有存在过,他很乐于这么做,这是在薛道长为数不多的反叛和任当中,最让他高兴的一件事。 江世安将血咽下去,五脏的躁动渐渐平息。但他也完全沦入到了被导的陷阱,主动抓住了薛简的手,撕咬开他的伤口。 内功散尽之后,他的伤没有那么容易愈合了。在半新不旧的刀痕上,叠加着一条、又一条崭新的伤疤,那把刻刀不算锋利,钝得篆刻竹简都要用力,划开肌理时,触远远没有风雪剑来得干脆。 江世安舔舐到伤疤的边缘,.瓣触碰到陈旧的疤。他倏地清醒了一瞬:“够了……够了。我不杀人,我不碰他,你不能再这么做。” 薛简没有回答,他垂首吻了下去。失去味觉和嗅觉之后,他对自己的血也完全没有任何抗拒了。他修长的双手捧着江世安的脸,低垂的眼帘与对方的睫羽错着轻颤,微微触碰。 他怎么这么冷。江世安突兀地冒着一个念头。 薛知一为什么这样冷?他一个大活人,一个正当英年的男人,怎么会让自己觉得冷呢。 江世安来不及仔细思考,他的思绪再一次滑落向黑暗当中,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在齿间品尝血的余温。薛简就放任他如此,轻轻抵住了他的额头,低声道:“文吉。你真的会恨我吗?” “会。”江世安缓和了很久,才吐出一个字作为答案。 “但你一直在保护我。”他说。 江世安的额角痛地跳动,他不知道为什么薛简可以把自己的付出和奉献如此轻描淡写的掠过,他到底有什么亏欠自己的?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薛简这样?他不明白,他总为自己的不解而到痛楚。 “你其实不需要我保护。”江世安没有动手,他勉强制住渴血的.望,攥着薛简的手腕,取出伤药和手帕给他包扎,头也不抬,“道长,你本来就不是需要我保护的人。多年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输给了我,论道试剑的那一天,我说保护你、说帮你收拾欺负你的人,那只是开玩笑的。” 薛简静静地聆听着。两人近在咫尺,但他能受到江世安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脸上。他温顺地接受疗伤包扎,低语道:“倘若没有后来的这些事,你应当冠盖群英,你应当空前绝后……你保护的不止会是我,还会仗剑护世,扫除不义。江世安,我就是怀想着这样的未来认识你的,你的剑下不应该有心痴的命,这玷污了你的剑。” “魔剑本就杀孽无数。” “风雪剑只杀该死之人。” 江世安语声一滞,他喉结滚动,将一抹酸涩咽入腹中,沉沉的呼舒缓,道:“薛简,你说得这些都没有用了。已经发生了。” “不一样的。”薛简轻声道,“现在不同了,你的通缉令已经被抹去。我们重新来过……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包扎的手帕系紧。江世安却维持着低头的这个动作,他如同一座木雕泥塑,如同一具没有情绪的布偶,有太多的彻悟和隐痛落在这张年轻俊秀的脸上,熔炼在一起,到最后竟然只剩下无言的苦笑。 江世安笑了一声,墨眉不曾完全舒展开,他望着薛简手上层层叠叠的伤疤:“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顾虑名誉了。薛知一,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鬼上身了,你……” 薛简笑了笑,说:“是啊。” 江世安话语停顿,他抵住薛简的肩头,将自身的重量完全放在对方身上,像一只疲力尽的黑蝴蝶,翅膀已经挥不动了,就这么沉沉地停息在他的肩上。 薛简的手臂绕过去,按住江世安的背。他慢慢地道:“心痴是一个好人。他跟曾经的我没有什么不同……他更淳厚善良。要是你成为武林中空前绝后的剑客,有一统诸城、联结盟会的机会,他也算是你会保护的人之一。” 江世安没有回应,薛简就继续说了下去,他今夜仿佛慨良多。 “……我每次都会被你退,每一次。你想要杀的人,就算天涯海角也要追逐而去,在你出事之前,我曾经很是荒谬地产生过一个念头,要是你想杀我就好了,能终结在你的剑下,是我百次千次幻想最后一刻时,重复设想的结局。” “疯子。”江世安声音微哑地说,“病得不轻。” “是。”薛简坦然承认,边带着一丝微笑,“你的强悍就已经足够动人。我之前不明白为什么年少时总是对你念念不忘,我以为我怀恋的是你的剑术、你那遥遥在先的天赋和本领,我以为我是追着你的脚步太累、太痛苦了,我以为我恨你……不是的,我那么频繁的想起你,只是因为我慕你。” “……病得不轻。”江世安还是这么说,声音却发抖,有些哽咽。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薛简说,“到了无可奈何的境地,我想死在你手里……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不要、不要离开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的病就好了。”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