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这就是父王上回跟您提到过的沈姑娘。”萧言的笑容温润,“越国公沈庆臣的长女,也是我的未婚。” 萧渡玄掀起眼皮,含着笑看了过来:“是小希啊。” 第三章 为什么要这样唤她? 他疯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沈希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如遭雷击,将掌心掐得出血,方才没有失态,指骨疼得近乎麻木,铁锈气也幽微地溢了出来。 她的脑中混一片,理智的边线快要被突破。 “乐平昨入时还提到过你,”萧渡玄的容沉静,“她问朕小希去哪儿了,近怎么都不进。” 他轻笑一声:“朕也在想,你这姑娘去何处了。” 新帝温和克制,随宽容。 明明是如隔云端的尊贵人物,与沈希言语时,却仿佛是在同亲友谈家话。 众人的目光里蕴了更多的钦羡,但沈希的心底却越发的,思绪杂糅成了团麻,理都理不清晰。 她强着自己抬头,对上萧渡玄的视线。 玄的眼眸凝着微光,分明是深黑的,却又仿佛是凝了一泓皎月。 带着几分戏谑的冷意,像是中央洄的渊水,轻微地浮动着。 沈希用指尖按了按掌心的血痕,紧掐着手指斟酌说辞。 但她还未开口,萧言便已为她应答:“皇叔,表妹先前是因为大病了一场,这才迟迟没有进,叫您和姑母担忧了。” “哦,原是如此。”萧渡玄移开视线,没有再看向她,也没有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执起杯盏,轻抿了少许,温声问道:“去云州的这一趟,还算顺遂吗?” “一切顺遂,皇叔。”萧言笑着应道,“蒋刺史也颇为配合,剿灭匪首后,匪徒们便纷纷归顺了,此番剿匪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损伤。” 他没有提及自己的功劳,但连沈希都能听出来,此番剿匪顺利,萧言必是费了十足的功夫。 嫁得一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夫君,还是比嫁给一个温润书生要好得多。 赌书泼茶的生活虽好,却并不是她想要的。 萧渡玄沉片刻,轻声说道:“赏。” 他微微颔首,“来人,去将承钧拿过来吧。” 承钧? 那可是高祖皇帝曾用过的名剑,斩金断玉,削铁如泥。 比起萧渡玄要将之赏赐给萧言,更令沈希震惊的是这把名剑竟会在萧言的手里。 高祖皇帝晏驾之前,曾说过要将承钧留给最信重的子孙。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承钧是给了齐王,没成想竟是被留给了萧渡玄。 沈希一阵阵地心悸,她紧咬着舌尖,竭力地保持着面上的矜持和端庄。 萧言也颇为动,似是全然没有想到新帝的赏竟如此之大。 他俯身下拜,言语中尽是推:“皇叔,领兵剿匪本就是臣的职责,能得您赞许臣便已十分兴奋,晚辈无能,哪里配得上如此重器?” 萧渡玄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做得好,朕自然是要赏的。” “这物什朕拿着也没用,”他轻笑道,“还不如予你们这些年轻人,改清明祭祖,也舞给先祖看看,算是没有埋没此物。” 萧渡玄接过长剑,亲手予了萧言。 萧言还未经过如此礼遇,单膝跪在地上认真接过。 他低着头,因之全然没有看见新帝的指腹是怎样抚过沈希的手背,又如何勾住她颤抖指节的。 冰冷的玄袖摆上纹绣银的暗纹,漫天的星河尽在方寸之间,灿然明丽,又隐约幽微。 但在这之下,藏匿的却是晦涩至极的悖伦。 他是真的疯了。 沈希心脏狂跳,她眸光晃动,惊慌无措的情绪化作眼尾的薄红,无法克制地颤抖眼睫。 她被灼烧得想要回手,鼻尖也恐惧得沁出了汗。 与之同时,檀香穿过鼻间,涌入肺腑,将过往的记忆全都唤醒。 晕眩的,痛苦的,难捱的官杂糅并起,让沈希的身姿都有些摇晃,片刻后她才意识到发黑的、打转的只是她的视线。 长久以来的礼仪教习让她在最惊的时候,也能维持姿态的端庄和完美。 沈希紧咬着牙关,哀哀地看向萧渡玄。 她不知道这样可怜的目光还有没有用,她也不知道现今的他,心中到底还有多少可以称之为人的情绪…… 萧渡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祯平吉祺,万事胜意。” 接着他就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平静地将跪在地上的萧言扶起。 叔侄二人走到前方,年轻的叔叔看着有为的侄子惊喜地抚剑,相处融洽,又颇为亲近。 如果方才这位叔叔并没有那般轻佻地掠过未来侄媳的柔荑,或许会更好。 沈希收回视线,心中的惊涛骇浪却久久未能平息。 她几乎不敢去回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难以言说的恐惧像是蛇的信子,顺着指骨往上攀升,游过手腕、肩头、脖颈,一路蔓延至全身。 掌心尽是冷汗,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溅起的却是弥漫着檀香的震悚。 未来的夫君得新帝的信重,仅是初见就赏赐如此大礼。 这该是十分高兴的事,可沈希却提不起任何的劲。 她的耳边不住地轰鸣着,既听不清两人在谈什么,也听不见其余人的应和声。 四处都是嘈杂的,纷的,一如她背叛萧渡玄的那个夜晚。 是了。 两年前家族危难时,她曾经卑劣地引过萧渡玄,又在他失势后无情地将他抛弃,还彻底远走燕地跟着父亲投奔叛的新主…… 与当年的不堪相比,眼下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沈希听着剑鸣的铮铮声响,腔里除却恐惧,又漫涌起少许的懊丧。 但她清楚地知道,从她引萧渡玄的那夜开始,他们之间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曾经那般难的路都走过来了,现今天下太平,海清河晏,她还很快要嫁给平王世子。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不能再影响她现今的生活。 沈希紧紧地掐住掌心的血痕,强着自己镇定下来。 但在那怪诞的触碰过后,萧渡玄再也没有将视线投向她。 与她这个昔叛臣之女不同,族姐们早已是臣妇,出门在外的身份也并非沈氏女,而代表的是各个丈夫的室。 新帝一一问候了她们的夫君,众人皆是受宠若惊。 唯有在擦肩而过时,萧渡玄又轻声向沈希问了一句:“要嫁人了啊?” 她咬紧了下,应道:“是。” 他带着笑意,轻描淡写地说道:“甚好。” 萧渡玄的神如常,看沈希的目光几乎带着些对晚辈的关切,方才的那一回触碰就宛若是她的错觉。 然天公不作美。 大殿外一片沉灰暗,明明还未到暮时分,天就已经全黑了。 暴雪如若鹅,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还有愈下愈大之势。 青云寺建在山,倘若大雪封山,没有一两都难以离开。 前几天都好好的,怎么偏就今天忽转? 沈希蹙起眉头,心中不安的情绪继续上涌,分明是在寒冷的雪天,额前却泛起了薄汗。 跟在萧渡玄身边的侍从也纷纷皱眉。 新帝的神情倒是很平淡,只轻声说道:“去看看,还能走吗?” “若是不能走,”他轻扣着指节,“就暂居寺中算了。” 随扈们紧忙去探看,得到的消息却是路已经不能走了。 好在青云寺常有香客暂居,余有许多禅房。 如果是孤身前来的话,纵是冒着雪,沈希也要寻法子离开。 可跟众人一起,即便是想要再看看也不能。 理智很清楚地告诉她,暴雪封山是没办法的事,但心中总有一道声音在提醒她要仔细些,勿要踏入罗网与陷阱之中。 用过斋饭后,沈希和萧言一道往禅房走去。 山崖负雪,万丈苍白。 乌沉沉的夜空向下倾轧,落雪亦是分外皎洁。 分明是极美的景致,但因被困在寺中,显得有些仄抑。 沈希心神不宁,连萧言都看出了她的忧虑,但他却猜岔了缘由,只以为她是不习惯外宿。 “表妹还没有在青云寺居过吧?”他温声劝道,“这里的禅房环境很好,院落里还有温泉,并不比你们沈家的鹭川别业差。”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