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偏头看过去,大少爷正坐在影里,漫不经心单手握着钓竿,目光正落在面前漆黑动的河水上,两条腿懒洋洋迭,姿势很散漫。 在这偏僻的乡下,也能坐得像在海边的度假胜地。 “是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说,“不然又没有别的事可以做。” 镇上很少有人家买了电脑,唯一一家网吧里的设备只能玩玩十年前的单机游戏,拿和别人对,或者开着车在城里撞来撞去的那种,没有游戏厅也没有电影院,夏天总是显得悠闲又漫长。 “如果遇到下雨涨水的时候,还能在上游支起栅栏捉泥鳅,从前一个下午可以捉很多。要是运气好,还能看见彩虹,很大一个的那种。”夏棠比划了一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弯弯的弧线。 “只是泥鳅和彩虹,想要的话我也能带你看啊。”陆霄靠在椅背上,漆黑的眼睛侧着看来,角的弧度微微翘起一点,“不过,听起来倒是很开心么。” “我从前都没听你说过。”他又说。 夏棠扬眉哼哼笑了两声:“你没听说过的事还多着呢。” 要不是大少爷突然心血来,无论是站在街边吃廉价冰也好,坐在这里钓鱼也好,都是本来一辈子也和他扯不上关系的事。 对面又传来一阵零零散散的呼,看样子又有鱼上钩,不知道是不是李然钓上来的。 陆霄正要再开口,夏棠突然瞥见什么,眼睛亮起来,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前面说:“看,萤火虫出来了。” 河面上飘起星星点点的萤火,一粒一粒,飞出草叶的影,像稀疏散落的飞星。 萤火虫喜夏天,喜润的河滩和茂盛的草丛,喜偏僻没有浓烟的地方,在夜晚的河边尤其多。 比城市里能看见的要多得多。 今天晚上没什么星星,只有星一样的飞虫,一丛丛飞出。 “你没见过这么多吧?我们从前经常在这里抓萤火虫玩的。”夏棠把背靠在椅子上,扬着脸,眼睛里映入萤火,明澈地亮着,“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成语叫做萤囊映雪,我们那时候就把抓来的萤火虫都装进透明塑料袋,放在屋檐上挂一晚上,等第二天不发光了再放出去。” 陆霄听着,目光淡淡追随着萤,问道:“你就是那时候学会捉萤火虫的?” “是啊。”夏棠倚着靠背伸直两条腿,换了只手拿鱼竿,“用网子,有时候一次可以捞到好几只,把捉到的萤火虫一只只放进口袋里,其实还好玩的。” 她看过来:“你记不记得,有段时间我在你家被关闭,不能去客厅看电视,也不能去你的书房翻故事书看,于是晚上闲得无聊就只能在花园里捉萤火虫玩。” 陆霄也侧头,轻抬眉骨问道:“只是因为好玩?” 语气里着股低低的危险的气息。 大少爷眼看着又要不,她只好找补:“……当然也不完全是。” 她拐了个弯说:“我不是一直在你家白吃白喝,多过意不去。” 至于其他的,比如安心灵受伤的脆弱男孩啦,她没想那么多。 她偷偷用过他的游泳池,玩过他的游戏机,看过他的故事书,打碎了花瓶还是他负责顶罪。 好像也是应该补偿点什么。 而且捉萤火虫也有趣的,晚上又没别的事可以做。 江面上的萤火越飞越多,成群结队地亮着尾巴出来求偶,一闪一闪地掠过女生的脸边。 陆霄看着她脸颊柔和的轮廓,轻轻哼声,再怎么傲慢又冷酷的语调,在夏夜的微风里就像被掺入了柔顺剂。归结底,他也不过是个穿着沙滩睡着奥特曼单的家伙。 江上的浮漂突然动了下,夏棠眼尖地看到,注意力全集中到河面上,连忙扯着他的衣袖喊:“快,快收线,有鱼上钩了!” 老旧的收线器在这时候卡住,浅浅的河滩边,这条上钩的鱼居然十分顽强有力,咬着鱼线死命往里拉。 夏棠是个半吊子水平,指挥他一会儿拉杆一会儿收线,一会儿站起来往里拽,鱼竿被拉得弧度弯曲,不堪重负地嘎吱作响。 一番兵荒马差点把鱼竿搞到报废的作之后,终于把这条倒霉蛋拉上岸,确实是条大鱼,被拎起来前还在宁死不屈地甩尾,准地拍了夏棠一脸水。 她狈地用胳膊擦干净脸,转头看着就在边上却毫发无损的家伙,很是不平衡。 陆霄没说话,在塑料桶里卸掉鱼钩,侧眼看着她,幸灾乐祸地哼笑一声,眉梢扬起。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