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该跑向何处,这一生她几乎从未离开过皇,亦不知世事为何物。 此番陡遭大变,本已茫然无措,心中又牵念着父皇、兄长弱弟、娘亲姐妹,还有迟凛、榆儿亦是生死未卜。 她在荆棘荒野之中,仓皇逃命,一介弱女,跑出一段已是气嘘嘘,也不敢停留,扶着树干跌跌撞撞、不辨方向地继续奔逃。 忽然一脚踩空,滚下山坡。 一路滚下来,被树枝、尖刺划破了衣衫、手脚,好在并无大碍,不过实是力竭难起,只好一动不动地躺着。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靠近。 宁葭忙转头望去,只见两个犬状的黑影正朝自己慢慢走来,两双深绿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它们微重的息声已能清楚地听到。 宁葭心里打了一个灵,立刻爬起身来,颤抖着手,自袖中取出来一把银白匕首,刀鞘上镶着一颗翠剔透的玉珠。 两匹野越走越近,左边的一匹野朝着宁葭率先扑出,喉咙中伴随着一声低嚎。 宁葭慌地出匕首,双手握住匕首手柄向前胡一划。 只见一道白光如闪电般掠过,那匹野重重地跌了出去,横在地上微微动。 宁葭惊异地望着手中的匕首,天玄道长的法力果然非同一般。 另一匹立刻又扑了过来,宁葭连忙再挥动匕首,这匹随即倒地不起。 一阵风面刮来,夹杂着新鲜的血腥味。 眼见两匹饿横死眼前,宁葭双腿一软,跪在了冰凉的枯草地上,浑身颤抖不停。 忽见近处的这匹抬了抬脑袋,宁葭惊叫一声,坐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握住匕首。 过了好一会儿,见它毫无动静,这才抖抖索索地摸起刀鞘,也不及收起匕首,便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刀鞘,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 天渐渐亮了起来,宁葭跌坐在一棵已落光了树叶的大树之下息着。 她已跑了整整一夜,实是跑不动了。 “榆儿……”宁葭叫道。 “迟凛……”又叫得这一声,眼泪已滚了下来,“父皇、娘、大哥……” 哭得一会儿,疲倦已极,便倒在树下睡了过去。 冬山间寒气透骨,她逃出之时,只穿得一件薄袄裙,抖索着身子,并睡不实。 蒙之间,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似乎正在迅速地朝自己接近,宁葭连忙睁开眼来,只见一条碧绿青翠、二指细的蛇、正朝自己游来。 宁葭大吃一惊,惊叫一声,连忙起身。 那蛇见她动作,昂起扁扁的脑袋、张开大口就朝她脚踝咬了过来。 “啊!”宁葭双手捂住眼睛,大叫一声,又跌坐在地上。 游动的声响消失了,却并未觉疼痛,宁葭自指中觑了一眼,只见那条翠绿青蛇被一只竹箭中脑袋,钉在了地上,滑长的身体还剧烈地扭动个不停。 又一箭飞来,正在青蛇七寸之处,青蛇又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宁葭脸煞白,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姑娘,你没事儿吧?”一个犷的声音响起道。 宁葭这才看到三尺开外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肩宽手、手执弓箭的布衫之人。 那人向她走了过来,口中道:“山中多有猛兽蛇虫,姑娘孤身行走,不怕危险吗?” 宁葭忙站起身来,向他施了一礼道:“多谢义士搭救。” “一条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客气。”那人道。 他走得近些,宁葭看清他生得眉厚、脸胡渣。 她一直在深之内,所见之人莫不是娇肌玉肤、整洁干净,这般糙之人,她哪里见过。 见他越走越近,不免心中慌,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那人走至近处,将那条死了的青蛇一脚踢远,口中骂道:“不长眼的畜生。” 宁葭略低了头,也不敢看他。 “姑娘,看你一脸疲累的样子,我家就在这山中,离这里不远,不如跟我去休息一下。”那人向宁葭道。 “不、不用了。”宁葭轻声道。 “看你嘴干裂,去喝口水也好。我与母亲同住,她烧得一手好菜,可让姑娘填填肚子。”那人又道。 听他说起这个,宁葭立刻觉得口中干涩、饥肠辘辘,又更觉身上寒冷。 “请吧。”那人道。 “多谢义士。”宁葭施了一礼道。 “不用这么见外,我叫吴二。”那人道。 “吴、吴大哥。”宁葭道。 “这边走。”吴二道,说罢自己在前先走,宁葭迟疑一回,也跟了上去。 ***************************************************************************** 宁葭脚下发软,又不惯山路,好不辛苦。 吴二也便走得慢些,待她赶上来。 约莫走得小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半山上两间小茅屋。 “娘。”吴二进了院门喊了一声。 “一大清早的,死哪儿去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随即走出一个鬓边花白、皱纹深深的妇人来。 虽然年老些,但手脚都很健壮,看得出是常年劳作之人。 她本是一脸怒气,忽瞥见吴二身后多了个细皮的姑娘,立刻换了笑脸道:“哟,这是来客人了,快,里边请。” 宁葭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便只默然施了一礼。 老妇人上前牵起宁葭一手,啧啧道:“姑娘不仅模样生得好,这皮肤更是白。” 望着宁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 宁葭被她拿住手,收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低着头。 “娘,她大概是饿了,你给她做点东西吃吧。”吴二道。 “正好你昨打的野兔刚刚收拾妥当,既然有贵客来,今就做了它。”老妇人笑道,牵着宁葭进了屋,又道:“姑娘,你随便坐,饭菜很快就好。” “多谢。”宁葭轻声道。 老妇人呵呵笑着出去了。 吴二端了一碗水进来,道:“姑娘,渴了吧,喝口水吧。” 宁葭忙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碗。 这不过是一只土陶制的碗,碗边上还有些分不清是什么的黑渍,宁葭干咽了一口口水,端起碗来,闭着眼睛喝了两口。 剩下的水不知该放哪里,就在手里端着。 吴二伸手接了过来,笑道:“你先休息一下吧。” 说完便端了碗走了出去。 宁葭在屋内坐着,少了寒风,略觉暖了一些,身上疲倦,不知不觉靠在桌上睡着了。 梦中只见迟凛身是血地向她走来,唤她道:“宁葭、宁葭……” “迟凛!”宁葭大喊一声,惊醒过来,却见一张黝黑的脸正在自己上方。 宁葭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来,惊望着那个人。 “姑娘,你做噩梦了吧?”吴二笑道。 “吴、吴大哥……”宁葭顿道,惊魂未定。 “饭菜已经做好了,这就端来,姑娘稍待。”吴二道。 说话间,老妇人已端了碗筷进来,向吴二道:“去帮着端菜。” 吴二便也去厨间,端了两碗菜出来。 不一会儿饭菜齐备,三人同坐,老妇人先捡了一筷兔放在宁葭碗里,道:“来,多吃点儿。” “我、我自己来。”宁葭忙道。 望着面前简陋的碗筷、盘中糙的米饭、青菜,那盆热气腾腾的兔闻起来确是香,但是块块大,宁葭不知该如何下口。 看老妇人和吴二已经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宁葭亦觉肚中饥饿,糙的饭菜入口,竟觉香甜无比。 “来、来,多吃点儿、多吃点儿。”老妇人又不停地往宁葭碗里夹菜。 “不、不用了。”宁葭道。 “姑娘,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老妇人道。 “我、十五……”宁葭道。 “十五,好年纪啊。大娘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嫁了人了。”老妇人笑眯眯地望着宁葭道,“你也该早点儿找个人家了。” “大、大娘,我、我不、不……”宁葭尴尬不已,不知该如何作答。 “娘,吃饭吧。”吴二向老妇人道。 “看你像个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山里?”老妇人道。 “我、我家里、出了点儿事……”宁葭顿道。 “你的爹娘在哪儿?”老妇人道。 宁葭闻言,想起亲人们此时还不知有命无命,放下手中碗筷,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136章 弦月西楼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