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大致算得上顺利,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蛇虫鼠蚁、大型猛兽,甚至连那个被泥石堵住的狭窄通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冲开了。他们绕过了石崖边的狭窄通道,穿过了绿草如茵的谷地,经过了花果飘香的果树林,绕过了孟云泽第一次强吻顾水璃的、那个依然清澈见底的小水池……一路上,王海和小桃都发出无数次惊叹。但是,当他们来到山谷入口的那道栅栏门口时,透过栅栏门的隙看到山谷里面的景,他们反而呆在了那里,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们巨大的震撼和动。 顾水璃看着虽然在风雨中有所毁坏,但是仍然坚强地屹立在那儿,守卫着山谷的栅栏门,想到孟云泽为了修建这个门付出的艰辛努力,她含着泪,却仍是带着自豪的笑容,回头看着王海和小桃,高声道:“你们来到我的家,我和孟云泽在云水岛上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儿,文章才算是点题了吧~ ☆、去又来 当初孟云泽为了不让栅栏门被巨石或风暴冲开,用了大的藤蔓将门得紧密而牢固。所以,此刻他们很费了一些时间和功夫才将藤蔓解开。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八公如同箭一般地冲了进去。 近乡情怯,在踏入山谷的那一刻,顾水璃脚步反而有些迟疑。小桃以为顾水璃身体不适,担心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顾水璃侧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她推开小桃的手,深一口气,直膛,迈开大步向山谷深处走去。 悉的一幕幕渐渐展现在她的眼前,和她脑中的记忆慢慢重叠。石屋依然完好无损地立在石崖的下面,那一圈篱笆墙牢牢守护着它。在石屋前,蜿蜒的小溪缓缓过,不知疲倦地奔向那一片菜地。 顾水璃曾经辛勤耕耘过的、还没有来得及采摘果实便不得不匆匆离开的那块菜地,尽管无人照料,但是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蔬菜仍然顽强地生长着,在这丰收的季节,大多挂上了垂垂累累的果实。那一片棉花更是长势喜人,大团大团雪白的棉花绽枝头。 大概这里又经历了许多次风雨,山谷里散落着碎石、树干,落叶铺了地面,但是,这都无法减弱这里的美。山谷里仍然是那么美丽、幽静,悦耳的鸟鸣,潺潺的溪水,和煦的清风,醉人的幽香……顾水璃倘佯其中,眼前的景慢慢模糊,蒙上了一层水雾。 八公兴奋地在山谷里奔跑跳跃着,直接奔向它的小伙伴。那两只羊安然无恙地待在山谷里,小羊已经长成了大羊,母羊却并未怎么老,它的身姿仍然捷。当八公奔向他们时,两只羊惊慌失措地跑撞,吓得咩咩叫。 八公围着山羊绕起了圈子,跳着,叫着,兴奋不已。慢慢的,两只羊似乎也认出了八公,他们不再惊慌,而是试着向它靠近,几次试探之后,终于愉快地玩闹在了一起。动物的友谊也是这样的坚贞,令人动和慨。顾水璃含笑看着它们,笑着,笑着,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淌下。 顾水璃带着王海和小桃来到了石屋。当初离开的时候,孟云泽加固了石屋的门,并关得严实,所以当他们推开木门的时候,看到石屋内家具摆设一切如旧,偶有几只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山、野兔,在看到有人进来后,也都惊慌失措地窜了出去。屋里,仍然挂着当初没能带走的兽皮,还有一些腌、熏,收拾一下应该还能派上用场。仿佛当初孟云泽和顾水璃走的时候,冥冥中预到会有这一,所以留下了这么多生活用具和食物。 顾水璃看着屋里屋外悉的家具摆设、石桌石凳,想着当初和孟云泽在这里度过的夜夜,她的心底沁出丝丝甜,可是想到孟云泽此刻找不到她,不知是怎样的慌失措,她不知何时才能和孟云泽团聚,她又心生伤,心底深处一阵刺痛。 当晚,他们就在这山谷中的石屋住了下来。顾水璃和小桃睡了石,上铺了厚厚的兽皮,身上盖着暖和的毯。王海则要委屈一些,他将孟云泽当初睡的那张竹搬到了中间的石屋,还在室内为八公准备了一个小窝,他和八公住在了这里。 接下来的子里,他们分工协作,开始了岛居生活。王海带着八公出门狩猎,顾水璃和小桃则留在山谷里打扫房屋,耕耘菜地。傍晚的时候,他们围坐在屋外的石桌旁,吃着丰盛的晚餐。当初顾水璃很是遗憾未能带走的美酒终于体现了它的价值,王海喝着小酒,吃着野味,甚是逍遥。 在石屋里住了几,他们悉了环境,恢复了体力后,顾水璃又带着王海和小桃翻过身后那座山,去海边晒海盐。当他们经过半山的那座坟墓时,顾水璃虔诚地跪拜了下来,她在心中默默念,自己两次死里逃生都是到了这个小岛,好似冥冥之中受着小岛的召唤和庇佑。她恳求这两位前辈在天有灵的话,能够继续保护和庇佑他们,让他们平安地离开小岛,重回大陆。 因为小船已经彻底破损,所以,接下来的子,王海除了打猎,还要砍树,准备做一艘船离开这里。毕竟,山谷里再美丽幽静,他们也无法永远待下去,因为他们心心念念牵挂的人,都在遥远的内陆。 顾水璃甚至有雄心壮志,预备在年前离开这里。因为她记得孟云泽曾经说过,秋冬季节的洋自东向西,所以他们当初也是选择了这个季节离开了云水岛。若到了夏,洋的方向就开始向东,到那个时候,回程的难度便会加大。 王海和小桃也都深知这一点,所以都紧锣密鼓地抓紧准备着。王海劈木头做船,顾水璃和小桃削竹片编船帆。可是,过了几,他们所有的行动都不得不中断,返程的子也不得不推后,因为,顾水璃发现,她怀孕了…… 因为前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顾水璃一门心思地周旋于胡至宗和乔子渊之间,却忽视了自己身上这一最大的变化。小桃帮着她算了算子,居然已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当顾水璃发现这一点时,不仅后悔不已,也后怕不已。她想到她曾经冒险在冰冷的大海里潜泳了那么长时间,上岸之前,又曾被风浪掀到了岸上,上了岸之后,又整折腾着打扫房屋,整理菜地,还带着王海和小桃长途跋涉去了一趟海边……她无法预知这一切会不会对这个坚强又弱小的生命造成影响,但她知道,若这个孩子有一点儿不好,她一定会悔恨终身…… 当她察觉到这个小生命的存在时,这个孩子仿佛也开始对它莽撞而糊涂的母亲发起了报复。顾水璃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孕吐,吐得昏天暗地,不得不终躺在上。王海和小桃全心全力照顾她,几个人再也不敢提起造船出海的事情。 接下来的子里,顾水璃安心留在石屋里养胎,王海和小桃一人主外,一人主内,全心照顾。随着天气渐凉,冬悄然临近,他们又开始准备过冬的物资。 王海抓紧时间打猎,带着八公早出晚归,储备了大量的食和兽皮。小桃则坐在纺车前面纺线织布,幸好棉花产量甚多,他们备下了充足的白布后,便开始为婴儿的出生准备衣物。 一两个月后,顾水璃的状态渐好,不用终躺在上,便也开始起身帮着小桃做一些家务活,纺纱织布,做一些柔软的小被子、小衣服,子过得简单而充实。若不是时时想起孟云泽而心痛难耐,这样的子倒也安逸而舒适。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令他们既欣又怅惘的事情,八公终于有了属于它自己的族群、自己的朋友。一次王海带着八公外出打猎的时候,在丛林中遇到了几只。当时,情况万分凶险,八公勇敢地冲了上去,斗败了头,震慑住它们后,护着王海逃回了山谷。 自那之后,夜半时分,山谷外经常回着的叫声,好似在召唤着八公。 每当山谷外嚎响起,八公总是坐立难安,终于,它开始试着悄悄翻出栅栏门。慢慢的,它半夜里溜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开始的时候,它的身上常常会带着伤,后来,则是安然无恙地回来,神抖擞,活力十足。 顾水璃他们猜想,大概是八公和外面的野不打不成,结成了朋友。只是,外面的野邀请八公加入它们的群体,八公却舍不得离开养育它的他们。 顾水璃当初一时心软将八公带离云水岛,却让他不是被圈养在深宅,就是成为被人类利用的工具,她心中一直内疚不已。现在看到八公找到了自己的群体,她也甚是高兴。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八公终有一天会离开他们,这种复杂的情绪,有些像儿大不由娘的觉,既欣它的成长,又倍心酸和不舍。 这个小岛上气候宜人,即使是冬天也并不寒冷。在打猎、织布、做衣服……这些琐碎的事情中,几个月的冬悄然溜走。转眼天来临,当山谷里山花烂漫、草木丛生,菜地里绿苗茁壮,连空气都充了盎然生机的时候,十月怀胎的顾水璃终于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 这个孩子除了中间的一两个月外,一直没有让他的母亲受什么苦,连生产都是颇为顺利,没有让顾水璃遭受石屋前女主人那种噩运。所以,顾水璃看着睡得香甜而安宁的孩子,给他取了个“安安”的名,既期盼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也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地回到岸上去,和孟云泽一家团聚。 ☆、暖花正开(上) 转眼去又来,当漫山遍野又一次绽了灿烂的山花之时,顾水璃他们在云水岛上已经住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安安也快周岁了。 这期间,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过造船出海的尝试。王海先后做过了三个木筏、两条船,可是在试航的时候不是进水沉没,就是被风浪掀翻。在没有造出安全稳妥的船之前,他们绝不敢冒险踏上行程,只好继续留在岛上。 在岛上,虽然探索出海的尝试一直进行得不顺利,但是幽静的岛居生活却给了他们一段更宝贵、更难得的经历和受。生活中处处有着快乐和惊喜,除了安安一天天茁壮成长,由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慢慢长成了白白胖胖、活泼好动的快乐宝宝,王海和小桃在长时间的互帮互助中也产生了情。在上一年的秋季,也就是他们第二次试航失败之后,顾水璃为王海和小桃主持了一个简单又温馨的婚礼。这应该是云水岛在促成孟云泽和顾水璃的姻缘后,促成的又一段姻缘。 留在岛上的子,他们也将这里的生活条件改造得更好。王海除了忙于造船、打猎,还加固了栅栏门、篱笆墙,翻修了石屋,又空做了一些桌椅板凳和生活用具。顾水璃和小桃则大多时间留在山谷里,屋里屋外地忙活,她们将室内布置得更加温馨整洁,将室外开垦得更加干净平坦,特别是那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更是长势喜人,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段时间里,八公和它的小伙伴们走得更近了,开始长时间地留在群,不过也会经常回来看一看他们。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点儿礼物,被咬死的野兔、山、山羊之类的,倒是给王海省了不少力。八公大概找到了它喜的母,最近半年的时候,它的身旁总有一只灰的母紧紧跟随左右。看到八公能够融入它族群的生活,顾水璃也是心安了许多。她知道,终有一他们是要离开云水岛的,而那个时候,便可以安心将八公留在岛上了。 小桃和王海成亲后,搬去了中间的房间,顾水璃则带着安安仍然住在以前的卧室。整咿咿呀呀、快快乐乐的安安让平静的岛居生活热闹生动了许多,也给顾水璃孤寂的生活带来了无限的乐和寄。 只是,有时候白天看到王海和小桃小夫卿卿我我,顾水璃总是避免不了黯然神伤。她常常不自觉地想着,若孟云泽也在这里就好了,一家人快快乐乐生活在这世外桃源,没有战火的硝烟,没有外界的纷争,只有无忧无虑的悠闲岁月。可是天不如人愿,虽然她回到了牵挂已久的云水岛,孟云泽却只身独处遥远的内陆,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团聚。 在岛上住了这么久,他们无法知道外界的情况,顾水璃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一海之隔的内陆上的亲人和朋友。不知道沿海的倭有没有减缓,孟云泽是否仍然继续奔波于各个抗倭战场?没有了她的消息,不知孟云泽这两年来过着怎样的子?不知胡巡抚有没有被朝廷降罪,他是否仍留在福州,或是被贬去了别的地方?不知乔子渊去了倭国之后,有没有越过他的二哥,继承了王振海的位置,从而继续向着和平招安的道路艰难迈进?还有夏青青、翠翠、孟兴……不知在她突然消失之后,他们都是怎样的惊慌,也不知他们现在都过得可好…… 这些烦心的事情想得多了,顾水璃便懒得多想,而是将力都放在安安身上。快周岁的安安眉眼长开了许多,他有着孟云泽宽阔的额头,高的鼻梁,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也有着顾水璃圆润的脸庞,秀丽的下巴,小小年纪已经初现美男子的雏型。他现在已经到了牙牙学语的时间,顾水璃教他的第一个词便是“妈妈”,她没有按这个时代的习惯让他叫“娘”,而是固执地教他叫“妈妈”,她想用这种方式来纪念她原来的那个世界,纪念她自己的母亲。可是想不到她教了许久,这小子喊出的第一个词居然是“爸爸”。顾水璃气闷不已,笑骂:“臭小子,枉我这么辛苦地养育你,你的好父亲一天面没,一点儿力没有出,你倒是先叫他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安安胖乎乎的小手搭在她的膝盖上,两条小胖腿牢牢站在地上,仰着小脸笑呵呵地看着她,那双酷似孟云泽的双眼纯澈透亮,一脸讨好的笑容同孟云泽如出一辙,嘴角处,一丝晶亮透明的口水正要掉不掉……顾水璃忍俊不的同时,又心酸难受,只好抱起安安,将脸埋在他温暖柔软的小脯,轻声道:“傻孩子,看来,你和妈妈一样,也在想你爸爸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一家团聚的。” ***** 这是一个静谧安逸的下午,和岛上的每一个下午一样。王海前天出了门,到海滩收集海盐,尚未回来;八公跟着它的小伙伴们出去,已有几未归。此时,山谷里就剩下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外加两只羊,十几只。吃过午饭后,小桃去厨房收拾碗筷,顾水璃留在屋内哄着安安午睡。她静静看着睡的安安,他躺在兽皮褥子上,小脸睡得红扑扑,小胳膊小腿无拘无束地在上摊成一个“大”字,小脯轻轻起伏着,发出细微的呼声,睡得甚是香甜。顾水璃只觉得视线凝固在他的身上,舍不得移开,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漾出的幸福和足。透过安安的眉眼,她又想到了身处远方的孟云泽,不又生出几分怅然和抑郁。 她正准备挨着安安也小睡一会儿,突然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是王海慌而动的声音,“有船来了,有人上岸了——” 安安皱了皱小眉头,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顾水璃急忙轻轻拍他的脯,柔声安抚,又听到小桃已经出去拦住了王海,正在小声训他,“小声点儿,夫人和安哥儿都在睡觉呢! “有船……有船上岸了……”王海低了声音,仍然十分动。顾水璃安抚住了安安,掖了掖他的被子,立即走了出去,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海大概是一路小跑回来,面通红,大汗淋漓,他了一会儿气,方道:“我昨取好了海盐,歇息一晚后,今早起了个大早往回赶,半路上的时候,我隐隐看到远方海面上有一艘大船往这边驶过来。我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也不敢久待,一路跑着回来了。” “会是什么人啊?小桃惊叫了一声,回看了一眼卧室,立即又捂住嘴巴,放下手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夫人,会是什么人啊? 顾水璃也是又惊又喜,又有些害怕,有船来了,说明他们有了离开这里的希望。可是,万一是倭寇或者其他歹人的船,他们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搞不好会连命都不保。 “王海,你有没有看清楚那艘船是怎样的?是粱国的军船还是倭寇……”顾水璃说到最后,自己也不打了个寒噤。 王海摇了摇头,“太远了,看不清。不过后来我到了山上的时候,看到他们已经靠了岸,正在往岸上走。可是实在是太远了,看不清他们的服饰,只看到他们人数不少,还有十多个人从船上抬下了一个巨大的像石碑一样的东西。当时那石碑在光下闪闪发光,我还以为是什么巨大的宝石呢,后来想一想,那东西切割得方方正正,上面隐约有黑的字,应该是石碑之类的。但是,我实在想不明白这艘船上会是什么人,带着石碑来这儿干什么?” 顾水璃静静听着王海的讲述,越听越动,她脑中隐隐闪现一丝猜想和期盼,却又不敢确认,良久,才颤抖着道:“王海,你明再去山上看一看,我怀疑……此次上岸的是孟云泽……” “真的吗?王海和小桃面惊喜之,动地问着。 顾水璃也是动不已,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回看身后的高山,轻声道:“当初我们离开云水岛的时候,润甫曾经在两位前辈的坟前保证过,将来有一要回来给他们重修坟墓。王海,你说船上抬下了石碑,我想,极有可能是润甫回来践行他的承诺了……” “那小的马上去接将军。”王海面喜,急匆匆地转身要出山谷。这两年,顾水璃与王海、小桃二人同生死、共患难,视他们为亲人,不让他们再自称“小的”、“奴婢”,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憋了过来,王海一动,又恢复了以前的自称。 顾水璃喊住了他,“王海——”她突然又生出退缩之,不敢确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害怕承受更多的失望。毕竟,在岛上住了这么久,失望了这么久,她实在是不敢有太过奢侈的期盼。她看着王海和小桃充期盼的脸,又不忍心浇灭他们的动和欣喜,想了想,轻声道:“他们早上才靠岸,又拖着大石碑,想必明才能到达山上,你明再去查看也不迟……” ☆、暖花正开(下) 当晚上,顾水璃躺在上,思绪纷杂,辗转难眠,既期盼明快些到来,又有些害怕,总觉得上天不会如此眷顾她,不敢面对再一次的失望。 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水的凉夜里沉寂得可怕,远处此起彼伏的动物嚎叫声宣告着这里仍是一个荒芜野蛮的孤岛,身边安安均匀的呼声又将她拉入了这温馨祥和的世界。淡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入室内,安安乎乎的小脸蛋泛出莹润的光泽。顾水璃亲了亲安安柔软的脸颊,一直难以平静的心也安稳了许多,她想,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眼下多想无益,还是先安心睡下,等明天查探了一番再说吧。 顾水璃辗转到半夜才模模糊糊地睡着,做了许多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是孟云泽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们母子,一会儿又是倭寇手持大刀攻上了云水岛,忽喜忽忧、忽惊忽怕间,她睡得甚不安稳。糊糊中,又听到不远处传来八公烈的叫声,紧接着,隔壁房里也有了声响,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后,听到王海对小桃说话,好像是说他要去栅栏门口看一看。 顾水璃好像被梦魇了一般,听着四周清晰入耳的声响,身子却动弹不得,不知这一切动静是真实还是又一个梦境。糊糊间,只觉得屋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有急促的脚步声,动的说话声,还有八公的叫声。她听得真切,却觉得眼皮沉重,睁不开眼,正急得冷汗淋漓之时,一阵脚步声到了前,紧接着,是小桃急促而动的声音,“夫人,是将军,将军真的来了!” 顾水璃浑身一个灵,立即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小桃动而通红的脸。 “你说什么?”顾水璃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还没等小桃回答,一股寒意随着夜风涌入,房门已经大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后的屋外,有十数人举着火把,火光透过房门、窗户照进来,照得室内室外亮如白昼。 尽管他背着光,面容隐藏在暗影中,尽管他身形已经瘦削了许多,形容憔悴而疲惫,尽管他一语不发,静静站立在门口,但是顾水璃早已认出了他,认出了自己魂牵梦绕、期盼牵挂了许久的这个人。她两只手死死撑着,呆呆望着他,颤声叫道:“润甫——”泪如雨下。 孟云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边,两手紧紧握着顾水璃的肩膀,一双眼睛定在她的脸上,贪婪地看着她。他的脸上,闪过惘、震惊、不敢置信之,又慢慢转为欣喜、庆幸、动和,良久,才喃喃道:“阿璃,原来你在这里,你果然在这里!”他强有力的胳膊轻轻一带,顾水璃立即紧紧靠在了他的怀里。 小桃擦着眼泪慢慢退开,她点燃了屋里的桐油灯,又恭敬地冲二人行礼,这才悄悄退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不一会儿,在王海和小桃夫妇的安排下,孟云泽带来的手下去了隔壁的房间,喧闹的室外顿时安静了下来,山谷又一次陷入了一片幽静。 桐油灯在小小的石屋内撑起一个昏黄柔和的光亮,孟云泽靠坐在石上,紧紧抱着怀里的顾水璃,痴痴看着她悉的脸庞,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他轻轻抚摸着她柔软温热的面颊,终于不再是千百次梦中见到的那个冰冷虚幻的顾水璃。他那拿惯了刀剑的,善于指挥千军万马的手此刻却颤抖地厉害,良久,才颤声道:“阿璃,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居然可以见到你,可以真真切切地受到你。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水璃紧紧靠着他温暖坚实的膛,两年未见,他瘦削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饶是灯光昏黄,也仍然可以看到他两鬓有了丝丝白发,额头眼角有了浅浅的细纹。她知道,没有了她的消息,这两年他不知是生活在怎样的自责和彷徨中,所以才会这样华发早生。她紧紧搂着他坚实的,轻声道:“是的,我在这儿,我一直都在云水岛,却无法回去找你……”她仰头看着他,想撑出一个笑脸,可是眼泪却涌个不停,“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太任,太不自量力,让自己陷入了这种绝境,害得你担心……” 孟云泽用手轻轻捂上了她的嘴,摇了摇头,面有动容,“你做的很对,没有几个女子,在那样的情况下,敢有你这样的决断和勇气。当时的事情,我都知道……” “你知道?”顾水璃拉下他的手,惊讶地问着。 孟云泽点了点头,他看着顾水璃不解的神情,便言简意赅地讲述了顾水璃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孟云泽从广东得胜而归,回到福州,面对的却是顾水璃的突然消失、不知所踪。他当时几乎丧失了理智,率兵在福州城每一个大街小巷找寻她。这番大动作惊动了大半个福州城,最后连刘总兵和夏副总兵也不得不出面劝诫了他一番。 大半个月后,孟云泽先后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京城,被押回京城问罪的胡至宗在离开福州前听闻了孟云泽疯狂寻的事情,他怀着内疚之心,将当时设计协迫顾水璃联系乔子渊等事情写在了书信上,想方设法托人带给了孟云泽。另一封信则来自遥远的海外。乔子渊在信中自责不已,他未能保护于他有救命之恩的顾水璃,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跳海身亡…… 当时的孟云泽几乎崩溃,终深陷深深的痛苦、内疚和自责之中。其时正好北方战事危急,鞑靼率大军犯境。宰相张鸣德为了自己的外孙六皇子登上皇位,勾结大太监王振,趁机鼓动皇上亲征,却故意作战不力、一路溃败,令皇上被俘。没多久,鞑靼人挟持着老皇帝一路北上,直京城。张鸣德匆匆扶六皇子上位,又诏令各地军队进京勤王。 在这样的国家危难、民族存亡之际,刘、夏两位总兵对孟云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让他暂时放下个人的痛苦和悲伤,舍小我、顾大我,临危受命,率军北上勤王。 再之后,便是长达一年多的勤王之战。孟云泽和他的好兄弟萧靖北等人一起,一路护得老皇帝从南方打回京城,打败了张鸣德一帮臣贼子,将小皇帝拉下皇位,扶持老皇帝重登帝位。 当一切尘埃落定,孟云泽再一次回到福建,他想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重返云水岛,兑现当初的承诺,为岛上的两位前辈重建陵墓;更是想故地重游,缅怀当初和顾水璃在岛上相遇、相识、相知、相的那一幕幕。最重要的是,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催促着他,一定要重返云水岛…… 当孟云泽带着工匠们驾船到了云水岛,靠岸的那一刻,他地发觉岸边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兴奋动之下,他不停步地往这边赶,沿路看到更多的活动痕迹,他更加动难耐,当看到山里坟墓前面摆放的鲜花时,一直隐隐存在他心中的期盼更加强烈。他连夜翻山越岭,回到了这悉的山谷,当他看到冲着他动叫着的八公,看到前来开门的王海之时,心中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 一年多的辛苦历程,孟云泽简单地一语带过,其中的艰辛他虽然只字未提,但是顾水璃看着他憔悴疲惫的神态,看着他苍老了许多的容颜,自然明白这一年多来,他应该比自己吃了更多的苦,受了更多的磨难。 “润甫,我觉得,这个云水岛真的是咱们的福地,它两次救了我,促成你我成就一段姻缘,现在,还让我们在这儿重聚。”顾水璃慨不已。 “我想,大概真的是那两位前辈在天有灵,在庇佑我们吧……”孟云泽深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 “对了,你有乔子渊的消息吗?还有胡大人,他怎么样了?”顾水璃突然问道。 孟云泽微愣之后,不地瞪了她一眼,语带酸意,“你这个女人,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相公,怎么关心起别的男子来了?” 顾水璃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小声嗫嚅道:“我当时……跳水之前,没有告诉乔子渊我会游泳,还是潜泳的高手,害他误会我跳海身亡,我觉得对不住他……还有,我救乔子渊的同时,也不得不一同救了王思彤。那王思彤凶恶残暴,又一心为父兄报仇,我……我实在是有负胡大人的重托……”这件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内心不安。 孟云泽静静看着她,眼眸深处,怜之余,又多了赞许和敬佩,轻声笑道:“你放心,他们二人都很好。当初,安王为了对付胡大人,投靠了张鸣德,又在张鸣德谋反之时为虎作伥。圣上复位后,处置了以张鸣德为首的一帮臣贼子,安王虽然保住了命,但是已经被褫夺封号,收回封地,现在软在京郊。” 这些皇权之争的腥风血雨,孟云泽却说得云淡风轻,饶是如此,顾水璃仍是听得为之震惊不已。 孟云泽看着顾水璃瞪圆的双眼,又又怜,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角,又竭力按耐住内心的悸动,继续道:“这件事情之前,胡大人本来被划为了亲近张鸣德的一派,安王横上一脚,却将胡大人推到了张鸣德的对立面。皇上复位之后,大力排除异己,重新启用被张鸣德打的大臣。所以,胡大人官复原职,又回到了福建。” 顾水璃听得又惊又叹,当初胡至宗为了寻求张鸣德的支持,昧心与他虚与委蛇,却也给自己打上了“亲张派”的烙印。想不到安王这一番动作,却令胡至宗逃过一劫,因祸得福了。 “还有你的那个好朋友乔子渊,”孟云泽语气中仍然带着酸意,“胡大人果然没有看走眼,他已经斗败了他的二哥,继承了王振海的位置,成为了新一代海盗王。”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