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进说着,又咳了咳,眉眼中掩不住的喜悦之,道:“等会儿顺便让大夫给我媳妇儿把把脉,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身孕了。芸娘那子执拗得很,又要面子,我说今晚上我去把大夫请来给她诊脉,她又怕诊出没怀上,让人笑话……” “……恭喜杨进大哥当爹爹了!”那名弟兄扯了扯嘴角,道了句恭贺,便扭头站到一旁,没心思跟杨进瞎聊,竖起耳朵注意着屋子里面的动静。 …… 芸娘进了里屋,忙伸手过去抱孩子,手刚伸到一半又立刻收了回来,边将带来寒气的棉袄了放到一旁,边道:“外头太冷,可不能将寒气过给孩子。” 九娘看了一眼芸娘身上单薄的衣裳,皱着眉道:“嫂子穿这么少,可别着凉。还是赶紧讲棉袄穿上吧!” “没事儿,这屋子里烧了两个火盆,暖烘烘的,不会着凉的。”芸娘说着,便笑着伸手去抱孩子,抱在怀里边摇边哄:“谁惹承儿不高兴了?瞧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脸都哭红了,忒让人心疼了!来来来,伯母抱抱,让你娘歇会儿……” 九娘拿了棉袄过来帮芸娘披上,了发的额角,苦笑道:“也不知道咋回事,天将黑就开始哭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停过,怎么哄都不管用,真是可气,可骂他也听不懂,打也舍不得,实在拿他没办法。” “不许说瞎话。这么小的孩子,定然是不舒服才会哭闹成这样,打骂有啥用?”芸娘瞪了九娘一眼,知道她是被孩子闹腾得实在没办法了才这般胡说,便叹了口气,道:“东兄弟不在家么?这大过年的他不在家陪媳妇儿孩子,出去……” 芸娘话音还没落,看见九娘脸越发白,便连忙住了嘴,边摇着孩子边道:“小成兄弟去镇上请大夫也有一会儿了吧,咋还没回来?” “路上积雪太厚,再加上天黑,脚程也慢些。”九娘说着,忍不住探着头朝外面看,仍然没有看到小成回来,心里又急了一分。 这时,孩子哭闹得越发厉害了,嚎了将近一个时辰,嗓子已经有些哑,那哭声听起来十分可怜,尤其是九娘,每听孩子哭一声,心口便像是被狠狠揪着一般的疼,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将孩子从芸娘怀里接过来,抱着孩子边泪边哄。 这时,门口突然闪进来一个白的身影,带着一股寒风,声音也透着几分凉意,他道:“怎么回事?孩子哭了多久,怎的嗓子都哭哑了?” 九娘一听这个声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便是一喜,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泪,抱着孩子便冲向门口:“殷神医!快来给承儿看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哭闹不止,将近一个时辰了,怎么哄都哄不住……” 身穿一袭白长袍的男子正是殷漓,守在外面的“绝杀”弟兄认出是他,才没将他拦下来,让他进了里屋。 殷漓抬眼扫了九娘一眼,见她脸上淌着两行泪,眼睛红红的,模样楚楚可怜,便不由得皱起了眉,低头看了她怀里的孩子一眼,然后探手去给孩子把脉,冷声问:“孩子病了,不去请大夫来看,你哭有何用?” 九娘又是一愣,这才察觉到自己脸上是泪,连忙抹了几下,了鼻子,问:“孩子得了什么病?白里还是好好的……” 九娘心里又是自责又是担心,眼睛又忍不住红了,若是孩子有个好歹,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泪得更凶猛了,哽咽着道:“殷神医,求你救救我儿子!” “……幸好我赶回来得及时。”殷漓轻哼了一声,回身去取自己的药箱,然后对九娘道:“把孩子放到上,将他的衣裳解开。” 说话间,殷漓已经从药箱里取出了银针袋。 九娘看着殷漓从针袋中出来的几又细又长的银针,不脸一白。 这是要给孩子施针?孩子还那么小,血管又细,万一扎偏了…… 殷漓睨了九娘一眼,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捏着银针,道:“你若是再这般磨蹭下去,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儿子的命了!” 九娘心头一紧,脸更白了,连忙将儿子放到上,解开裹在儿子身上的毯子,又解了外面的两件衣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殷漓,见殷漓挑着眉看向她,九娘迟疑了片刻,又继续帮儿子衣裳,直到将小家伙剥得光…… 九娘瞧着儿子扭着光溜溜的小身子还在哭,哭声还带着几分颤音,大约是冷的,九娘便心疼起来,摸着儿子的头,轻声哄道:“儿子,忍一忍,等扎了针就不难受了。冷一会儿没事儿,你要向你爹爹学习,他以前在雪地里……” 九娘还没说完,殷漓便拿着几个用火炙烤过的银针走过来,冷声打断她的话,只道:“让一下!一旁呆着,我要施针了。” “……哦,好!”九娘抿了抿,退到一旁,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儿子看,又紧张又担心,生怕殷漓一个手抖就扎偏了。 小家伙被扎了两针,竟奇迹般的停止了哭闹,睁着漉漉的眼睛看着殷漓,乌黑明亮的眼眸里闪着清澈的光,如繁星皓月的夜空中那颗最明亮闪耀的星子。 殷漓盯着小家伙看了一会儿,心不免也软了下来,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这才收针。 “孩子没事了吧?”九娘见殷漓收针了,小家伙也不哭闹了,便立刻扑到边,颤着声音道:“我先给孩子穿衣裳……” 殷漓将银针收好,又从药箱中拿了一个白的瓷瓶出来,吩咐站在旁边的芸娘去拿一只干净的小碗,倒一杯温水过来。 他将白瓷瓶中的粉末抖了一些进装了温水的碗中,粉末遇水便发出了“嗞嗞”的声音,并冒了着白的气泡,静置了一会儿,气泡消失,碗中的水恢复了澄清。 殷漓抬手指了指桌上拿碗水,对九娘道:“将这碗药喂他服下,若是夜里再哭闹,一定要及时通知我过来。若是不哭闹了,那明一早我再来给他把脉。” 九娘轻轻点了点头,眼底又了几分忧,孩子这是得了什么病,竟这般严重? “你怀着他的时候便身体不好,现下又是早产,他体质虚多病也并不奇怪,你不用多想,好好照看他便是。”殷漓说罢,抿着看了看九娘,突然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儿子有事的。” 说完,顿了顿,又道:“楚东那小子去哪儿了?这种时候竟然不陪在你们娘儿俩身边,真是不像话!这种男人,就不配为人夫、为人父!九娘,趁着他现在不在家,你带着儿子跟我私奔吧!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也会将承儿当成亲生儿子般疼……” 九娘抱着儿子坐在上,只当什么也没听见,自顾自的哄着儿子喝那晚药。 可“绝杀”的弟兄们却没法充耳不闻,一个个都黑着脸瞪着殷漓。 竟然敢当着他们的面调戏嫂子,当他们都是死人不成? 若不是看在方才殷漓救了承儿的面上,只怕现在他们已经扑上去将他撕成碎渣了。 “……殷神医,你赶了那么久的夜路也该饿了吧?我去给你些吃的?”芸娘察觉到周围这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氛,连忙对殷漓道:“顺便帮我诊一下脉……” ☆、第三百三十九章:饶命啊,壮士! 芸娘本来打算等小成将大夫请来,顺便请大夫帮自己把脉,可现在殷神医回来了,自然是请殷神医帮把脉了。 殷神医医术了得,岂是镇上那些大夫能比的? 芸娘将殷漓引出房间,才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犹豫了好一会儿,觉得对着个男人说那事儿有些难以启齿,可转眼又想,他是大夫,不仅会给妇人看病,就连九娘生产时他也在场。 是以,但说无妨。 可还没等芸娘开口,杨进却已经冲了过来,拉住殷漓的衣袖,很是急切的道:“殷神医之前给我媳妇儿把过脉,说是很快便能受孕。这个月我媳妇儿月事还未来,我觉着应该是怀上了,毕竟这些子我那般卖力,咳咳……可她担心月事只是推辞了几天而已并不是怀孕,只怕是空喜一场,所以请殷神医给我媳妇儿把把脉,那啥,就是确认一下,好让她安心养胎……” 杨进之前看到殷漓时,就已经忍不住想扑过去拉住他,请他帮芸娘把脉了,可想到帮承儿看病比较重要,便只好忍住了。 现在殷漓已经给承儿医治好了,杨进想着可不能再让殷漓离开,便赶忙过来拉住,兴许是因为太动,说出来的话便有些口无遮拦,没羞没臊的。 他说罢,连忙过去搂住芸娘的肩,将她推到殷漓面前,恨不得将芸娘的手到殷漓手上,让他把脉。 殷漓嘴角几不可见的搐了一下,抬眼看了芸娘一眼,然后淡淡的点点头,道:“把手伸出来吧!” 芸娘察觉到殷漓瞥向她,便觉得又羞又臊,脸上有些发烫,狠狠的瞪了杨进一眼,才将手伸出去,让殷漓把脉。 殷漓将手搭在芸娘的手腕上,没一会儿便手回来了,朝杨进点点头,道:“没错,是有身孕了。不过脉象较弱,胎儿还不太稳,我等会儿开几副养胎药给你,连着吃七便好了。唔,平还是该多休息,不宜劳累,尤其现在寒冬腊月,天气太冷,千万要注意保暖,别让寒气侵入体内,否则……” 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殷漓提醒,芸娘和杨进也能猜到了。 芸娘初听见怀孕消息时的喜悦还来不及到达眼底,脸上便又布上一层黯然。 “多谢神医!”芸娘忙点头,朝殷漓道了谢,低头时,眼底是担忧。 杨进将芸娘搂紧了一些,边帮她讲棉袄拉紧一些,边对殷漓道:“多谢神医!那便有劳神医帮我媳妇儿开药吧!唔,既然我媳妇儿需要多休息,那现下便不能给神医做吃的了,我担心她累着……” 殷漓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他点点头,淡淡的笑了一下,道:“无妨,我在路上吃了些干粮,现下也不是很饿。” 这天寒地冻的,又赶了那么远的路,却只是吃了些干粮?那怎么行? 殷漓乃医术了得的神医,许多人花钱都请不了他,可一直以来殷漓给他们诊脉看病,却从来不收银子…… 殷漓在他们眼中,就是恩人! 现下恩人赶了那么远的路,饥寒迫,芸娘怎么能让恩人饿肚子? “殷神医,今儿过年,家里做了不少菜,吃不完,若是殷神医不介意,便给您热一些,好歹填填肚子,暖暖胃……”芸娘脸上出一丝歉意的笑,她不动声的扯了扯杨进的衣袖,朝他使眼。 杨进收到芸娘的眼神示意,便也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家里还有很多剩菜,那什么香芋扣还留了一碗打算明天中午吃的,我回去给殷神医热一热……” 香芋扣?殷漓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脑子里浮现出九娘的身影,这个菜似乎之前从来没有吃过,听着倒是新鲜的,肯定是出自九娘之手!唔,就算不是她亲手做的,定然也是她教的,不如就尝尝吧! 九娘的厨艺一向好,而且经常会做一些新奇的吃食出来,那许多吃食都是殷漓从未吃过的,可味道却很好。 尤其让殷漓难忘的,就是第一次来九娘家吃的炸饭团子,外层酥脆,里面鲜香,虽不是什么稀珍的食材做成,只是极普通常见的米饭和蔬菜再加些末,可吃起来却胜过山珍海味。 抱着这种期待的心情,殷漓笑着跟上杨进他们两口子,去他家蹭饭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成才扛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回来。 “嫂子,大夫找来了,快让他给承儿看看……”小成将那老人放了下来,边往里屋去边气吁吁的道。 花白胡子老人踉踉跄跄的跟在小成后面,脸十分难看。被小成从邻镇一路扛了回来,顶着风雪,老脸都被吹裂了。小成又跑得很快,老人一路上被颠得很难受,深深觉得他的身子骨都快被颠散架,这会儿还能动已经很不错了! 两人将准备迈脚进里屋,就被突然闪出来的人给挡住了去路,那人沉着脸朝小成冷哼了一声,道:“让你去镇上找个大夫,怎的这般久才回来?若不是殷神医及时赶回来,后果不堪设想。你是许久不练了吧,功夫恁的差,等头儿回来非得将你练掉一层皮!” 小成愣了一下,拍了那人的肩膀两下,用力了几口气,这才没好气的道:“咱镇上的大夫找不着,我只好跑到邻镇找。你若是去邻镇跑一来回,只怕还没我快吧?少他娘的在这儿挡道,别耽误大夫给承儿诊脉……” 小成方才实在太累,也没有太注意听,不知道殷漓已经给承儿看过了,只一心想着让自己带回来的大夫去给承儿诊脉,见他挡着道儿,便不耐烦的将人推开。 “看什么看,都说殷神医回来了,已经给承儿看过了。这大夫也用不着了,你再跑一趟,将人送回去吧!”那人按了按小成的肩膀,道:“幸好殷神医赶回来了,否则咱们都没法向头儿差。” 小成一怔,脸飞快的变了变,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承儿得了什么病?现下没事儿了吧?”小成舔了舔干裂的,声音有些干哑。 头儿将嫂子和承儿给他们,若是不能将他们娘儿俩保护周全,等头儿回来了,他们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差。 “废话!殷神医医术了得,能起死回生,什么病能难得到他?咱们承儿也是福大命大之人,定然不会有事儿的。”那人推了推小成,又瞥了一眼跟在小成身后还没有缓过气来的花白胡子老人,道:“你快将人送回去吧,回去快回!” 小成哼了一声,反手拽住那人的手臂,将他拉出来,道:“你将人送回去,我没力气,跑不动了。” “……还是你送吧,我不认得路。”那人嘿嘿的笑了一下,道:“方才我也因为太担心承儿了,才会说出那话儿,并非真心嘲笑你功夫差,小成,你不是小气之人,别放在心上……” “我不是小气之人,也没有将你方才那话放在心上,只是我真的是累了,没力气,腿都抬不起来了。”小成在门边靠了一会儿,像是腿软一般,整个人就往下滑了下去,一股坐在地上,脸上也有些发白。 “就算是从邻镇将人扛回来,也还不至于累成这样。你起来,少在这儿装!”那人抬脚踢了踢小成的脚,听到小成痛得闷哼出声,便变了脸,连忙蹲下来,问小成:“你究竟是怎么了?” 小成捏着额角,气息越来越不稳,呼越来越急促,有些痛苦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累,浑身没劲儿……我坐着休息一会儿就好。” 那名“绝杀”的兄弟脸便更难看了,目光冷厉的看向那名白胡子老人,然后朝里屋唤了一声,立刻闪出来两名弟兄,他道:“将人看好,别让他耍花样。” 说着,又沉声对小成道:“你坐在这儿别动,我这就去叫殷神医过来。” 只怕是中毒了,否则扛个人跑十几里路,怎么就能累成这样? 那花白胡子老人一听,脸一变,转身就想跑。 可他不会武功,在“绝杀”的兄弟面前怎么可能逃得掉?所以才跑出一步,便被拽回来了,狠狠摔在地上。 “饶命啊,壮士!饶命,老夫冤枉,老夫真的啥也不知道……”那老人抱着头哭着喊冤。 “那你跑什么跑?分明是心里有鬼!”不待那老人再说什么,其中一名“绝杀”的兄弟便上前去点了他的,不让他动,并用绳子将他绑了起来。 等料理好那老头子,他们才蹲下身来问小成:“你路上遇着什么人了?可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这老头给你下药了?” 小成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讲话了,只轻轻的摇头。 外面动静那么大,自然惊动了屋里的人。 九娘看儿子睡得踏实些了,便披了件衣裳走出了房间,先是扫了一眼被捆起来的那老人,然后走到小成身边,急声道:“发生了什么事?去找殷神医了吗?快请他过来给小成看看……”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