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是在吃火锅诶,本来两个人带一只猫坐包厢就冷清的了,要是还食不言寝不语对坐着装哑巴,那这火锅吃得还有什么劲儿? “大佬刚刚那是麻雀吗,你变出来的吗?圆圆的真是特别可!” “大佬你尝尝这个牛!涮得刚刚好可了!蘸这个料尤其好吃!” “天啊大佬大佬你看我儿子一口气吃了三大盘翅!不愧是龙猫!” “大佬!” “大佬!!” “大佬!!!” 总之就是很烦。 巫璜从锅里捞出个丸子进周望津嘴里得了个清净,才不紧不慢地接了话头,“去拿了点东西而已。” 他推算不出那个道士身在何处,却也能追踪着鬼魂找到,只不过没想到那个道士的本事比他想得还要稀松平常,倒是浪费他特意分神出去披了层伪装免得被看出来打草惊蛇。毕竟这些个老鼠打死不难,为了打死老鼠伤了玉瓶可就不值得了。 巫璜指尖从小坛子边缘划过,这坛子也是经常被人摩挲的,边缘光滑泛着微微的油亮,浓浓的怨气从坛子里往外冒。 坛子封口的地方贴了张制滥造的符箓,也是象征的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巫璜打开坛子一一点过,里面总共是八块骨头并一小包骨粉,上从周望津那拿来的就是九块整,每一块都是怨气森森业力浓重,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命透着从坛子里要扑出来的腥臭血气。 巫璜把坛口封上,薄薄地在边缘喂了层血,怨气一丝丝一缕缕地溶进了血里,血要落不落地在坛口轻颤。 这幅样子直接带回去也不太成,要是丹粟见了自己的骨头变成这种污糟样子,指不定就直接丢到池子里喂鱼去了。巫璜抱着坛子眼神在大快朵颐的小猫身上连了几秒,翻手摸出个灵果喂进它嘴里。 甜甜的! 在坟墓里养了千年长出的灵果远不是什么鬼魂能比的好滋味,小猫舔吧舔吧很有点磕了猫薄荷的劲头。它嘴里咬着灵果左摇右晃在桌上打滚,呼哧呼哧发出像是小呼噜的声音,拱啊拱在巫璜手边上讨好地蹭,小粉舌头要吐不吐在嘴边上了一小截,摊出软绵绵的肚皮。 “咪呜……” 就算是知道有好吃的意味着得放点血,也不妨碍它沉于灵果的美味之中。 不就是要几瓶子血吗,它原形百米长放一浴缸都没事。 小猫又去蹭周望津,猫儿眼半眯着可得不行。周望津忍不住拿出手机开始疯狂录小视频,配上絮絮叨叨“哎呀宝贝儿哦”“我们牙牙怎么这么可啊”作为背景音,一键发送至微博动态朋友圈,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怀胎二十年生了个多聪明可的猫儿子。 ——周望津一度想给猫儿子取名叫哪吒来着,后来想想哪吒跟龙族能上小学课本的恩怨纠葛才作罢。 拍完了猫儿子,周望津又蠢蠢动地看向了巫璜。一顿火锅吃下来他自觉跟大佬的关系水到渠成地更进一步。大佬就是长得高冷点不太喜说话还总是给他[冷漠.jpg],但实际上和他的直觉一样是个好说话好相处的大好人。以周望津的格,了新朋友不炫耀一下简直不符合他的人设。 于是他暗,暗地把镜头对准了巫璜,“大佬大佬,咱们拍张照呗。” 巫璜看了眼周望津开了美颜的自拍,被里头柔光糊得看不清脸的自己闪了眨了下眼,往旁边移开视线。 “随便。” 把自家傻小子的骨头抢了几块回来,他的心情还算在平均值以上。 不去想那一小包骨粉的话。 心平气和,冷静,冷静。 第26章 巫璜已经离开坟墓五天了。 丹粟神思不属地飘着。他身上的烟气散得极广也极淡,几乎看不出本身的黑,只薄薄一层浅灰弥漫在林间,又顺着隙水一样淌到每一个角落。没了丹粟看管着,黑烟便四处勾勾搭搭,着这边做巢的鸟儿戏一番,又揪一把山里蹒跚学步幼崽的尾巴,眼睛还没睁开的小家伙呜咽叫了两声,惊醒了边上打瞌睡的成兽。 “吼——!” 成兽威胁地扑上去拍散了卷成一团的雾气。这只异兽长得像是只富态的橘猫,厚厚的爪垫圆润的身躯,颜稍深的花纹从额头排到尾巴尖,脖颈处的鬃尤其厚实浓密,又像是只缩小版的狮子。 幼崽低低地哼唧,拱在成兽肚腹下找喝。它身上还没长出橘的被,浅浅的金胎蒲公英样地松松炸开,看着都知道手极好。 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捉来的,叫做“类”的异兽以前也是巫璜的心头好,绒绒圆滚滚胖了也只让人觉得憨态可掬,体型不大体温稍高暖烘烘的揣在怀里是个不错的暖宝宝,有时候也会在被子里当暖炉用。 直到某天巫璜养的那只类不声不响半夜在上生了窝幼崽,很是把他吓了一跳。 ——拉开腿一看,圆滚滚的类确确实实有着两个滚圆的球球,怎么看都是个资本傲人的男孩子才对。 后来他才搞明白,类这种异兽自为牡牝,也就是所谓的一体,雌雄同身,自己就能让自己受孕,那两个球球再大再圆也没什么用处。 同样也是因此,这种大圆脸肥嘟嘟自带萌度buff还随便的绒绒,最后还是从巫璜怀里的绒独宠变成了和后花园里无数绒绒滑溜溜和萌啾啾一道放养。 要是再来一次半夜产崽巫璜可受不了。 烟气翻卷着逗了一会类,才散开又去了其他地方作妖。丹粟放空了思绪任由着黑烟飘,烟气笼罩范围内的一切都在他的知之中,又似乎一切都距离他很远,像是隔着另一个世界。 巫璜还未醒来的时候,丹粟更多时间其实都是以这种形态游在坟墓之中的,如同一团无知无觉的雾气,一抹沉默而悄无声息的影子。 他有时候觉得这样仿佛在做梦,梦里的世界遥远又毫无真实,朦胧着梦见曾有一他看见巫璜摆着坟墓的微缩模型,里头没给他留下位置,让他暗自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回忆起来许多东西已经记不分明,只模糊想起那时候又委屈又不甘,酸楚得要挤出水的心情,和巫璜把他头发成一脑袋时候的面容。 嘴勾着,却不像是在笑,眼睛微弯,又似乎蕴了三分浅淡的水,下颌紧绷克制着什么他所不能触及到的情,又分明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抬手在他脑门弹了一记。 谈什么生啊死啊的。 还是个孩子呢。 …… 不是孩子了。 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丹粟很多次都想这么反驳,可要是离了“天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大巫捡回去养大的孤儿”这个身份,他想不出自己跟巫璜殿里其他的侍从又有什么区别。 美貌端庄的女官,心思灵巧的婢女仆从,高大英武的兵士,排在里面甚至一眼都看不到他。 所以他有时在坟墓里这么恍恍惚惚地飘着,心口便不由得生出几分卑劣的喜悦来。 你看,现在陪着巫璜的,就只有他一个了。 所以巫璜只是离开了短短两天,他都觉得坟墓里空空宛如荒芜。 虽然他是乐于巫璜愿意离开这里出去看看的。 坟墓造得再大再好也是个坟墓,好不容易挣了囚笼枷锁的飞鸟,他不希望只是换了个更大一点的笼子。 飘到了河边时,因为看到了意外的场景,丹粟稍稍从七八糟的思绪里头离出来。 他在河边看到了亚历克斯——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在清醒认识到自己已经回不去星际时代之后亚历克斯就积极融入坟墓之中。伊凡把自己木屋的所有权分了一半给他。琉璃塔建完之后黑暗灵们都撤回了地下,只在月朦胧的夜晚偶尔出来采摘浆果和草药。 包括伊凡自己都更习惯地底下那个不见天的屋,只不过因为亚历克斯孤零零住在地上实在可怜,他出现在地面上的频率才高了那么一点。 而现在,接近正午时分光最烈的时候,丹粟在河边看到了亚历克斯和一个黑暗灵站在一起。那个黑暗灵还不是伊凡,而是某个丹粟不认识的陌生女灵。 丹粟不认识,就说明对方在部族里不是什么重要角,没有轮值到殿做过侍女没有被选去帮忙建造琉璃塔,换言之不够漂亮不够聪明也没有魔法才能,作为女更不用考虑在战士方面的天赋,黑暗灵的技能点按别点得很极端,伊凡那种奇葩几千年里就这么一个。 她披着厚厚的黑斗篷,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但不妨碍丹粟看到她的眼睛是血一样的红,头发金和银混杂,而不是黑暗灵传统的银发金瞳。 丹粟知道这样相貌的黑暗灵意味着什么,黑暗灵的部族里有好几个,但他们几乎不会离开聚集地,更不要说单独走到地面上来——他们属于黑暗灵里类似于残疾的存在,天赋低微体力也很差,红的眼睛证明他们患有所谓光盲的疾病,有一点光就会看不清东西,而地面上的光会灼伤他们脆弱的皮肤。 除此之外这些灵连外貌都跟传统的黑暗灵差了一大截,充分证明了五官不够出是绝对撑不起来黑暗灵那被诅咒过的肤的。 丹粟悄悄地在树后聚集起形体,淡淡的黑烟在草丛中蔓延靠近,叫他很是听了一会英雄救美一见钟情奋起倒追的狗血情故事。 为什么说是狗血呢? 因为英雄救美的那个英雄是伊凡,女主角一见钟情的对象也是伊凡,跑来找亚历克斯不是告白而是情敌对峙。 更因为伊凡就坐在没几步远的树上看戏,瞧见丹粟还丢了个果子给他,嘴里咬着草茎俨然与己无关的样子。 ——说到底本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跟太认真的人玩情游戏,伤身又伤命,对亚历克斯的情止步到想睡为止,女主角他更是只有过一面之缘,依稀记得是个见了他就哆哆嗦嗦头都不敢抬的废物,前天狩猎更是被他一身血直接吓晕过去,鬼知道哪来的一见钟情倾心已久。 一时没忍住,伊凡嗤笑了一声,“您说多好玩啊。”他嘲讽地对丹粟说道,闲适地躺靠在树上姿态如同一只慵懒的猫。 他没克制自己的声音,一出声就引了河边尴尬对峙的亚历克斯两人的注意,亚历克斯脸得救了外带一点被戳中的小心虚,控制不住地去偷看伊凡的表情,伊凡却是一眼注意到了那个女灵的奇怪表现。 她本没看伊凡。 脸喜悦动情意绵绵在扭过头第一眼看到丹粟的瞬间变了。她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又像是天上掉了个巨大的馅饼下来,那双红眼睛水汪汪跟个兔子似的,脉脉秋波却尽数发送给了滚滚黑烟连个人形都没有的丹粟。 眼睛都没往伊凡身上多瞟一下。 呵。 一见钟情啊。 伊凡角挑起了兴味十足的笑。 …… 有人挥着锄头想挖墙脚的事情,巫璜目前还一概不知。 他正慢条斯理地收割着自己辛苦了……好几天的成果,背景音里道士愤怒到破音的嘶吼充分舒缓了他被那包骨粉刺出的暗情绪。 他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天赋太好知道得太多,就像常在河边走的人,总免不了有沾染上的时候,况且他还久病在被迫天天对着群蝇营狗苟的家伙熬子。 不过活着的时候他那些污浊的念头实在没什么表现机会就是了。 身体差得连坏事都干不了,巫璜反省一下自己生前的子是不怎么快活。 那道士已经气得快疯了,面容狰狞扭曲骂得让人大开眼界,起码周望津的表情已经从“卧槽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变成了“卧槽居然还能这样”,道士出现的第一秒就缩在巫琮身后怂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他们出门的时候被道士堵了个正着,或者说是巫璜让道士堵他堵了个正着。 周望津手上还拎着两杯茶抱着一桶爆米花,电影票被突然出场的道士吓得掉在了地上,怀里猫儿子还锲而不舍地扒拉着衣服从纽扣隙钻出个小脑袋来,好奇地看着被巫璜一个个摁进地里的厉鬼幽魂。 “咪咪!” 看起来好好吃! 小猫的眼睛都亮了,却被周望津赶紧好藏进衣服里,脸警惕地盯着那个道士。 他可是听大佬说了,这个道士想害他就是因为看上了自家宝贝儿子。辛辛苦苦怀胎二十年生下来的猫儿子,他是绝对不会给这个嘴脏话一看就不学好的地中海老男人的! 道士却也已经没了心思去觊觎周望津身上的小龙,这几天他的连番手段被巫璜一一破解,反得自己灰头土脸元气大伤,自然也就知道巫璜不是什么简单角。寻常碰到了硬茬子他都是触之即走,反正天下那么大不缺他的容身处,然而没了酆都骨玉的他本不能退,那是他的大半条命,他的立身之本,他必须得拿回来。 道士心谋划,挑了利于自己的战场设下埋伏,又引周望津那傻子乐颠颠地踩进来,盼着打巫璜个措手不及。但过程明明与他的计划完全吻合,结果却是背道而驰,现在被打得像条落水狗是自己,而且他把巫璜那不紧不慢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人享受的就是慢慢磨死自己的过程,若非如此他十几分钟前就已经彻底败了。 他不甘心啊。 手上役使鬼魂的令牌烫得几乎拿不住,道士嘶哑着嗓子召唤来更多厉鬼冤魂。他殚竭虑筹谋几十年才得了现在的大好局面,又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引颈就戮,或是直接自杀寻个痛快。 他还有最后,最后的一张底牌,一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轻易绝不敢动用的王牌。 巫璜只慢悠悠磋磨他,也给了他掀开底牌的息之机。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