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娜盯着的就是这个石膏头像。 店主在汗·哈利利市场开店的时间不短,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高恪他们这帮人虽然咋乎,但一看就是经济状况普通的大学生,显然没有掏钱的意愿。张子安基本没怎么说话,目光不离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展示柜,真正看上东西的顾客都是这样的。 于是店主又踱步过来,亲切地问道:“尊贵的客人,你看中哪一个石膏像了呢?” 杰克过来帮他们翻译。 “这个出自哪里?”张子安指着第四个石膏像问道。 “哦,这个石膏像的原版收藏于柏林博物馆,据称是最接近于真实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肖像,但是在我看来,这也是最没有特的一座塑像,甚至随便找个美术学院的学生都能轻而易举地模仿出一个类似的石膏像。客人如果兴趣的话,不妨考虑另外三个——作为店主,我极力推荐第二个。”店主指向那座全身像,也就是那个只戴王冠不着寸缕的石膏像。 他介绍道:“这座全身像的原版收藏于圣彼得堡博物馆,充分展示出克利奥帕特拉七世作为法老的威严,最具收藏价值。” “呵,愚昧无知!区区市井小人妄议天颜也就罢了,居然敢指鹿为马!” 菲娜突然一声嗤笑,不屑一顾地说道。 店主当然听不懂菲娜的话,只当这只猫打了个嚏。 张子安知道菲娜虽然高傲,但不会无的放矢,他稍加揣摩菲娜的话,指着全身像问道:“关于这个全身像的来历,你确定吗?” “当然!”店主笑道,“尊贵的中国客人,我在这里开店十几年,如果连这个也搞错,那我还不如关门回家呢!” 张子安不动声地说:“是么?但如果我没记错,古埃及历史中有且只有一位正式的法老,就是哈特谢普苏特。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虽然声名远播,但她其实只是古埃及的统治者,是托勒密王朝的女王,但并非法老。” “啥?” 另外几人听到张子安的话,一脸懵地问道:“埃及后不是法老?” “不是。”张子安很肯定地说,“法老登基是需要仪式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所处的时期比较特殊,内忧外患之下,没时间准备和进行那些繁琐的仪式。当然,这并不妨碍她是古埃及历史杰出的统治者之一,虽不是法老,但胜似法老。” 最后一句当然是为了拍菲娜的马,千穿万穿,马不穿。 店主的脸有些僵硬,干笑几声替自己辩解道:“哈哈!尊贵的客人有备而来,很了解古埃及的历史嘛。其实我知道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并非法老,但大家都认为她是事实上的法老,只是差一个名分而已——所以我说她是法老也不算错。” 店主这么说倒也不算是狡辩,张子安没有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他问这个问题只是为了争取思考的时间,思考菲娜说的“指鹿为马”是什么意思。 他回想刚才高恪和肖天宇对这座全身像不无恶意地品头论足时,菲娜所表现出的无视态度,如果这座全身像真是埃及后的塑像,它绝不可能容忍他们的言论,早就上爪子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菲娜亲眼见过活的埃及后,因此它的判断是不容置疑的。 也就是说,这座头戴三蛇王冠、手执权杖、全身不着寸缕的全身像,并非属于埃及后,那它是谁的全身像呢? 蓦然间,他想起以前菲娜碎碎念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一个名字,还说世人总把这个名字的主人与埃及后混,令它经常为之气结。 那个名字是……什么来着? 他搜肠刮肚,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回想起那个难记的名字,指着全身像说道:“你错了,这座全身像的真身并非埃及后,而是更早之前的阿辛诺二世。” 第1138章 正名 不论是高恪等人还是杰克,阿辛诺二世这个名字都非常陌生,本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杰夫,阿辛……诺这个词怎么拼?”杰克问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翻译。” “arsinoe ii,就是阿辛诺二世,这个发音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标准,反正就这个意思吧。”张子安说道。 杰克把他的话翻译给店主。 店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尊贵的中国客人,如果你是在开玩笑的话,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我从未听说过阿辛诺二世这个名字,更不可能把她和埃及后混。” 张子安说话的时候,已经用手机上网,搜索出这个名字的主人,说道:“这人的时代比埃及后早了200年,是托勒密王朝早期的一位女王,没什么名气,但确实在历史中存在过,这座全身像就是以她为原型的。” “你有什么证据?”店主皱眉,终于省略掉“尊贵的客人”这个称呼。 张子安指着全身像王冠正面那三条凶悍的眼镜蛇,“古埃及历史上的法老和王后,会佩戴眼镜蛇王冠,但早期只有一条眼镜蛇,到了中期变成两条,而到了托勒密王朝,则变成三条,所以可以判断这座全身像的真身一定是托勒密王朝的某位女王或者王后,这范围就缩减很多了。” “另外,埃及后的长相是这样的。”他指着第四个石膏头像说道:“虽然不是世人想象中的绝世美女,但长相与第三个全身像没有任何共同点。阿辛诺二世的头像被印在一些金币上,只要稍加对比,就能发现阿辛诺二世的面部轮廓与第三个全身像相当吻合。” 大家都有智能手机,从网上找到阿辛诺二世的相关资料,把印有她头像的金币与石膏全身像的相貌一比较,果然如张子安所言,阿辛诺二世宽而扁的脸部与克利奥帕特拉七世五官立体的脸部相差甚远,更接近石膏全身像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肖天宇叹道:“照这么下去,要是古埃及没灭亡的话,以后的女王恐怕就成美杜莎了——脑袋的眼镜蛇!” 菲娜原本听着张子安的话微微颔首,觉得这个下仆没给自己丢人,听到肖天宇无厘头的发言,转脸狠狠瞪了他一眼,嫌他话多。 事实俱在,店主终于哑口无言——埃及人虽然有种种缺点,喜各种坑蒙拐骗游客,骗财骗的伎俩不一而足,但还是面子的,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胡搅蛮。 “哈哈!尊贵的客人,你真是太博学了!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埃及人反而被你上了一课!作为谢,我愿意把你看中的这个石膏头像以最优惠的价格卖给你!” 店主瞥见一对欧洲白人夫妇走到店门口,似乎有进店逛逛的意思,于是想早点儿把张子安他们打发走,否则太影响生意,毕竟欧洲人才是这里消费的主力军。 张子安对这些阿拉伯商的话是半个字也不信,尽管店主一再声称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了,但他还是秉持见面砍一半的原则,否则就赖着不走。 店铺的面积狭窄,他们这一帮人外加一猫一狗堵在里面,外面的白人夫妇本进不来,店主无奈之下只能自认倒霉,捏着鼻子答应了。 由于石膏像比较脆弱,可能要托运回去,张子安还让店主使用了双层包装,中间进海绵和废报纸用来收冲击力,这才意地付款离开。 “本可没让你买,别说是本你买的。”菲娜哼唧着说道。 张子安拎着沉甸甸的包装盒表示呵呵,跟它相处这么久的时间,如果连它的意思都揣摩不出来,那他还混个啊?它既然盯上这个石膏头像不走了,那就是肯定要买的,区别只是他主动买还是它开口要买,还不如识相地选择前者。 当然,他是不可能承认自己认怂的,只表示:“我早就觉得店铺重新装修之后少了一些点睛之笔,换言之就是格不够,摆上这个石膏头像之后应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还能引更多小布尔乔亚气质的妹子!” 菲娜对这个回答还算意,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也觉得她没有想象中漂亮?不符合你们人类定义的美女?” 张子安心中大凛,这是一道送命题! 如果顺坡下驴,承认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确实不怎么漂亮,抖音上随便拎出一个美女就能完爆她,更不要提361度无死角的世华,估计他不能活着回国了…… 但是呢,如果无脑恭维,硬是把她夸成是旷古绝今的世间第一美女,估计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嘎嘎!脸怎么黑了?”理查德幸灾乐祸地说道:“背上还出了这么多汗!” 他急中生智,说道:“单论相貌,以现代人的审美来说,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只能算是中上之姿……” 菲娜面一冷。 他不敢卖关子,赶紧补充道:“但是,历史中的她与传言中的不同,也与那部好莱坞电影不同,她出的魅力并非完全来自于她的容貌,更多是来自于她渊博的学识和聪颖的头脑,据说她对哲学、数学、建筑学和炼金术有广泛的涉猎,作为一国首脑还通九种语言。无论是凯撒还是安东尼都是一代枭雄,绝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他们身边也从来不缺漂亮女人,若她只是容貌漂亮的花瓶,怎么可能会先后令这两位罗马大人物神魂颠倒?” “嘎?你这白痴不是在信口开河吧?她真的会九种语言?”理查德惊呼道。 “是真的,她不仅会九种语言,而且在谈中还能在这九种语言里随意切换,任何一种都可以媲美她的母语希腊语。另外,她能受到当时古埃及人民的拥护和戴,就是因为她是整个托勒密王朝十几代统治者里,唯一能使用古埃及语言的人,这就相当厉害了。”张子安如实说道。 埃及后,一个“”字,令她受到多少误解与嘲。 第1139章 意外事件 张子安说完自己对埃及后容貌的见解,偷眼瞅了瞅菲娜,见它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出一抹惆怅,知道自己保了条狗命。 菲娜幽幽一叹:“你说得倒也不算错,但仍然浮于表面,她的美,只有亲眼见到她时才能体会得到。” 张子安想了想,这大概指的是她的气质吧,再完美的雕塑,也无法把一个人的气质模仿得惟妙惟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会令一个呆板木讷的人焕发出别样的神采,更何况底子本来就不差的埃及后。腹有诗书气自华,学识渊博的埃及后肯定拥有在那个时代与众不同的气场,令她能从万千女子之中颖而出。 如果可能的话,他也很想亲眼见见活着的埃及后,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试着从想象中描绘那个两千年前最杰出的女人之一。 刚才他跟店主谈好价钱,反复督促店主小心给石膏像打包的时候,高恪和何荷他们等得不耐烦,已经先行离开店铺,走在他和灵们前头大约20多米的距离。 20多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随着时间的逝,汗·哈利利市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正是当地人吃早饭的时候。 张子安刚刚结束了跟菲娜的对话,就听老茶一声轻咳,说道:“子安,前面好像有情况……” 汗·哈利利市场的街道并不宽,纵横错的小巷就更窄了,老茶大部分时间没有停留在地面,而是在房顶上跑跳纵跃,拥有更好的视野范围。 张子安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呀!” 可能是气候和水土的原因——比如说食物里经常能吃出沙粒,当地少女的声音并不像其他地区同龄少女那样清脆,而是透着低沉和沙哑,因此张子安一听就知道,这八成是何荷在尖叫。 他心说怕什么来什么,这蠢妹子果然要吃亏。 不用多说,他向飞玛斯使了个眼,一人一狗挤过人群向前冲。 前面已经围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当地人,几个黑头发的中国人被围在当中,情况似乎不太妙。 老茶已经先行抵达,蹲坐在路灯罩子上向下张望。它处于隐身状态,不方便出手,而且目前情况也没有危险到必须要它出手的地步。 杰克正在拼命向当地人解释和求情,请他们不要跟这几个中国游客计较,但是他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人,声音完全被淹没了。 当地人越聚越多,而且都是青壮年男人,一个个显得群情愤,像是看见了杀父仇人一样,着唾沫星子大声嚷嚷。 张子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连挤都挤不进去,他喊“借光”,当地人回头看清他的肤和发,反而故意把路堵得更死。 “救命呀!谁来救救我们!”何荷带着哭腔喊道。 老茶居高临下,把现场看得清清楚楚,胡须微微颤动,已经动了肝火。因为它看到,这些当地人不仅嘴里不干不净,还伸长胳膊对何荷动手动脚,捏一把、推一把、一把,甚至还想把她的无袖衬衣撕破。 何荷的发型成了窝,白皙的皮肤青一块红一块,还被指甲挠出好几道血痕,手机早就被人抢走了,六神无主地抱紧身体只知道哇哇地哭和声嘶力竭的尖叫。 三个中国男生已经尽全力想保护她,但他们哪挡得住这么多人。 高恪身强力壮,如果是国内的话他动手了,但在人生地不的国外,他心中有顾忌,只能被动地应付当地人的推搡。 肖天宇身体胖,本来就出汗,像皮球一样被挤得快不过气来,浑身大汗淋漓,差点虚。 杜学涛的眼镜在混中都被挤掉了,连镜片带镜架被踩了个粉碎,高度近视的他成了睁眼瞎,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他瘦弱的小身材就像大海中的一叶舢板,随时可能翻。 张子安抬头看到老茶的神情,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要马上采取措施,否则非出事不可。 “飞玛斯!看你了!” 飞玛斯会意,略一打量周围的建筑样式,身体像长了弹簧一样高高跃起。 它本来可以直接跃过人墙的头顶,但它顾虑到这样太过惊世骇俗,决定还是低调一些。它先往旁边一跃,借力在墙壁上一蹬,身体在空中转折变向,准确地落到人群中央。 何荷已经被吓得如惊弓之鸟,哭得泪眼朦胧,骤然有个茸茸的东西擦过她光溜溜的大腿,吓得她腿一软,差点了子。 飞玛斯在心象世界中长期跟老茶厮混,学习到更妙的发力技巧,而不是仅仅是来自肌的蛮力。它深一口气,气沉丹田,猛地一声大喝:“汪汪!汪汪!”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