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早就徘徊在附近的野狗,早已把这里视为自己的地盘,它们虽然都是混种狗,没有一只血统纯正的,但它们在残酷的竞争中积累了丰富的打架经验,尤其是打群架的经验,打架的时候甚至比纯种大型烈犬还要疯狂。 更重要的是,狗是一种群居动物,会自发在种群中产生阶级之分,谁力气大、谁打架不要命,就会慑服其他野狗,成为这里的狗王。 一群被浪猫揍得溃不成军、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本来已经体力不支、饥寒迫,突然遇到一群有组织、有领导、有战斗经验的土匪,就算前者是正规军,恐怕也在后者面前讨不了好。 事实也是这样,新来的浪狗们被原住民野狗驱赶出垃圾填埋场,只敢在外围徘徊。 填埋场的外面远不如中心区域有丰富的食物。 每天,一辆辆垃圾清运车把新鲜出炉的垃圾倾倒在几座垃圾山附近,这些垃圾以生活垃圾为主,还包括砖瓦陶瓷之类的建筑垃圾以及有害垃圾,理论上都是不可回收的,但也有很多可回收垃圾混在里面,因为有时候将垃圾回收再利用的成本比完全制造一个新的还高。 生活垃圾以有机物为主,比如剩饭剩菜、骨头果皮之类的,把这些东西经过生物技术的处理加速降解,然后埋进土里,等待分解完成。 不过,还有另一种“生物技术”,就是在埋入地下之前,被这些野狗翻出其中尚未完全腐坏的骨头和,美餐一顿。 只能等在填埋场外围区域的浪狗,可享受不到这么好的福利。 距离浪狗们被赶出狗市抵达这里也有些时了,它们徘徊在外围,慢慢也形成几个小群体,每个小群体里也产生了各自的首领。 物以类聚,狗以群分。 落单的浪狗不得不加入这些小群体,否则几乎没有生存下去的空间。 在填埋场职工们口耳相传的讲述之中,这些浪狗小群体里,比较出名的有四个,分别是:比特帮、德牧会、獒犬组和土狗团。 这些名字当然是玩笑之语,是职工们为了方便而起的绰号,并不是说比特帮里就全是比特犬,哪来的那么多比特犬?实际上,这是用四个小群体的头领来命名的。 比特帮的头领是一条强壮的比特犬,据说这种狗打架的时候,在肾上腺素的刺下会无视疼痛,极为嗜血和疯狂,无论是咬同类还是咬人,一旦咬住就不松口,已经成了垃圾填埋场的恐怖传说,人见人怕。 德牧会的头领是一条狡猾的德牧,它和它的部下很少伤人,比起狗来,它更像是,甚至会采用简单的谋略,经常率领部下奇袭其他小群体,来去如风。 獒犬组的头领是一条体型硕大、发奇长的黑獒犬,嘶吼声震天,像是一头黑的雄狮。据说它体内淌着藏獒的血脉,仗着皮糙厚长,甚至与嗜血比特犬的单挑中也不落下风。 最后的土狗团,头领是一只混种狗,融合了好几种烈犬的基因,也融合了它们的特点,是村民专门培育出来的斗犬,但是因为在村子里咬了人,主人怕受罚受牵连,把它抛弃了,成为浪狗,理所当然拥有强大的战斗力。 小群体之间经常发生摩擦和火拼,有时候也会与占据中心位置的野狗发生战斗。产生头领和组织之后,这些外来浪狗的战斗力迅猛提升,逐渐开始蚕食野狗们的地盘。 填埋场职工们在茶余饭后偶尔谈论起这事,都在纷纷猜测,四个小群体里的四位头领,哪个才是天命之选,会统一这些外来的浪狗? 有几个私下里喜赌两把的职工还偷偷下了注,赌哪一个头领会最终统一浪狗,成为真正的狗王。 一旦所有浪狗被统合起来,绝对可以拥有与野狗们分庭抗礼的力量,凭借它们优秀的基因甚至可能取而代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德牧会的那条德牧如果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一定可以给浪狗的整体带来最大的提升,毕竟它很讲谋略,战斗时喜奇袭和迂回包抄,很少与其他小群体或者头领硬碰硬。 但是,狗王宝座的角逐不是靠谋略决定的,是要用牙齿和血一对一单挑出来的。 以个体战斗力而言,这条德牧略逊于其他三个头领,在职工之间的赌注赔率也是最高的。 当然,从理论上讲,也有可能被这四条狗以外的狗统一浪狗,但谁都知道这种可能极小,因为固定团体和阶层已经形成,想要打破难如登天。 群体内部的狗都服从于头领,挑战者只能由外部产生,但一条新来的浪狗,想要一统天下,势必要逐个挑战这四个头领并取得胜利,而且从始至终必须取得倒的胜利,不能受到重伤,因为它孤身一狗,没有养伤的时间,勉强战胜一个头领然后身受重伤,马上就会被其他浪狗撕成碎片。 但能以倒的胜利战胜这四条狗的……那还是狗吗?就算一头狮子恐怕都很难做到。 最后一种可能,就是任何一条浪狗都没来得及完成统一,被填埋场领导采取措施将它们尽数诛绝。 这天,海边的方向,来了一条与众不同的浪狗。 第1117章 它从海中来 这是普通的一天。 晴空万里。 零星几辆大型工程车辆在忙碌地工作,轧路机司机像变魔术一样,把一堆堆的垃圾由三维变成二维,再由铲车司机把垃圾片们铲起来倒进土坑里,一层层填埋,这是他们复一的常工作。 随处可见的野狗像不怎么怕人一样,堂而皇之地在距离工程车辆几十米远的地方翻找垃圾,寻觅食物。 更远的地方,填埋场外围的浪狗们也在过着彼此相亲相、用牙齿互相打招呼的常生活。 你敢信?起因竟然是一袋尚未馊掉的排骨。 这袋排骨可能是被主人遗忘在冰柜的某个角落里,直到过了一两年才发现,都被冻成了所谓的“僵尸”,然后被主人遗憾地扔掉了,辗转落到这里。 被扔掉的时候,这袋排骨依然处于冷冻状态,即使经过漫长的旅途运到这里,也仅仅是刚刚解冻而已。浪狗可管不了是不是僵尸,相比于其他带着刺鼻馊味的食物,这袋排骨已经算得上珍馐美味了。 最先是一条隶属于土狗团的土狗发现了这袋排骨,它循着味道掘垃圾三尺,终于翻出了这袋排骨,撕开包装袋,迫不及待地吃进一沁凉而且没什么异味的肋排,嘎嘣嘎嘣地连骨头都嚼碎了,然后连带骨进肚子里,接着又想吃另一。 但是,这条土狗忘了,周围群敌环伺,撕开包装袋的排骨味道迅速随风扩散,对普遍嗅觉灵的狗来说,不亚于鲨鱼闻到血腥味。 第二肋排刚吃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这条土狗就听到背后恶风不善,在本能的驱使下,赶紧舍弃排骨,一个驴打滚躲开了。 一条体型硕大的黑獒犬用一只前爪牢牢地按住那袋排骨,宣示对排骨的所有权,铜铃般的眼珠冷冷地瞪着土狗,纤长的发风摇摆,齿间垂下粘稠的唾,喉咙中隐隐发出威吓般的低吼。 土狗一个灵,很快认出来了,这条体若雄狮的袭击者正是獒犬组的头领。 它与黑巨獒的体型差距太大,本没有一战之力,就算冲上去试图抢回自己的食物也是找死而已,更何况巨獒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弟。 土狗咽了口唾沫,摆在它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夹紧尾巴落荒,权当那袋排骨是它做的一场梦。 巨獒也是如此认为的。通常情况下,巨獒会把敌人赶走再享用美味,但这袋排骨的味道太人了,它甚至有些等不及了,更何况这条土狗对它没有半点威胁,便心安理得地把头一低,开始享受美味的肋排。它带来的小弟们蹲在后面垂涎三尺,只盼着老大吃完,能把骨头给它们啃啃。 但是,土狗面对这样的屈辱和蔑视,没有如巨獒预料的那样落荒而逃,却把头一仰,嗷呜嗷呜地叫起来。 声音未落,就听到一声狂怒的嘶吼,不远处一条强壮凶悍的混种狗闻讯而来,正是土狗团的头领,身后同样跟着一帮小弟。 巨獒可以蔑视这条土狗,但听到老对手的吼声,它却不得不暂时放弃享受美味,回以一声震天的怒吼,死死盯着奔来的老对手。它的小弟们知道又一场战斗即将打响,纷纷打起神,严阵以待。 这条体内融合了多种猛犬基因的混种狗,外型上具备一些罗威纳的特征,不妨把它称为混种罗威纳。它率众冲至近前,看到那袋排骨,马上便明白前因后果。 它亮出锋利的獠牙,鼓励般向土狗递出一个眼神,意思是:干得好!咱们土狗团,头可断、血可、排骨不能丢! 混种罗威纳和巨獒没有上来就咬在一起,因为上来就咬是属于野狗的专利,而它们是体面狗,打架之前要先打嘴炮。 巨獒注意到对方的狗数比较多,于是连续发出震天的狂吼,一是为了震慑对方,二是召集自己其他的小弟。 混种罗威纳不甘示弱,同样以狺狺低吼回应,它手下的其他小弟们也在陆续赶来。 这里聚集的狗越来越多,中间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双方隔着分界线七嘴八舌地汪汪狂吠,为己方头领助阵,场面热闹得不行。 但是,既然上了,战斗总要分个输赢,光打嘴炮是解决不了胜负问题的。如果这是谁声大谁有理的人类社会,肯定是巨獒赢,但浪狗可没有这个规矩。 巨獒和混种罗威纳这时反而安静下来,死死盯住对方的眼睛,一步一步谨慎地互相接近,寻找对方的破绽。 战斗一触即发。 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它们彼此都有某种预,这是长期刀头舐血的生活才会产生的直觉——不论谁胜谁负,这可能都是它们的最后一战。 这场对峙发生在垃圾填埋场东南方靠近海边的位置,但是离海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毕竟要防止填埋的垃圾污染海水。 过于专注的獒犬组和土狗团不知道,在它们对峙的时候,有一条狗从海中出现了。 这是一条中型犬,体型看起来并不算强壮,全身的发不长不短,颜是白,种类则是平平无奇的土狗,说好听些就是中华田园犬。 没有谁看到它是怎么从海里出现的,反正它就是那么从波浪中出现了,气定神闲地踏上岸边,一只前爪在沙滩上留下不深不浅的足印,宣示着它的诞生。 终于……又回来了。 它嗅了嗅弥漫着海腥味的润空气,甩了甩身体,把发间的海水甩得水珠四溅。 光靠甩是无法把发彻底干的,必须要晒太。 它跳到一块干燥的礁石上,看着白云悠悠飘过,惬意地享受着初夏的光。 然而,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严重干扰了它的兴致。 “……” 它一忍再忍,犬吠声却似乎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嘈杂。 忍无可忍的它一翻身从礁石上跳起来,瞪着犬吠声传来的方向,低声骂了一句:“汪希匹!” 第1118章 秒杀 白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它能隐约觉到,命中注定的敌人似乎在就在这里,等待它去战斗。 它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但它相信当它见到对方时,一定能够认出来——另外,绝不是犬吠声传来方向的那些乌合之众。 它的发还没有完全晒干,乎乎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于是,它大步跑动起来,向犬吠声传来的方向,它要给那些不知好歹的小赤佬一点儿颜看看。 一个驾驶铲车的职工注意到不远处狂奔而过的这道白影,对另一个正在驾驶轧路机的职工喊道:“看!又来一条浪狗!以前好像没见过这条!” 后者瞥了一眼,不屑地喊道:“看样子像是刚从家里跑出来的,瞧那小身板,我敢打赌,这狗在填埋场活不过三天!你赌不赌?” “算了,不赌了,这个月工资发下来还要去相亲呢。”前者摇头拒绝了,因为他也觉得这条体型单薄的狗来到这里肯定会被欺负,如果见风使舵认个老大兴许还能活下来,否则估计只有活活饿死的份儿。 白狗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径自向前跑,小心地避开地面上暴在外的碎玻璃、截断的钢筋和瘪的易拉罐。垃圾填埋场的异味令它阵阵反胃,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狗聚集在这种破烂地方。 它跑着跑着,突然听到附近一声狂吠,似乎是冲着它来的。 果然,一条又脏又臭的野狗出现在白狗面前,身上挂着烂菜叶子,肩头还有一处被锋利的物体划开的伤口,伤口里翻出鲜红的血。 十几只苍蝇在野狗身边嗡嗡地飞来飞去,不时落在它的眼皮上、后背上以及伤口处,而它只是随意抖抖身体甩甩尾巴,暂时赶走苍蝇,不过片刻之后它们又会落下。 白狗疑惑地驻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拦下自己。 “汪!” 野狗亮出脏兮兮的獠牙,冲它发出一声狂吠,随着声音出的还有口臭,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白狗。 “是要拦路抢劫?对不起,我没什么可给你的。”白狗摇头,“趁我还没发脾气之前,你赶紧滚吧。” 野狗被白狗轻蔑的态度怒了,它本以为这条体型单薄的白狗很好欺负,只要吓唬一下,就能把白狗收为小弟,至少也会吓得白狗伏地求饶,夹着尾巴跑掉。 它猛冲过去,张开嘴就要咬白狗。 白狗不躲不闪,只是嫌恶地微微扭头,像是被野狗的味道熏得不行。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