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玛斯小跑着来到办公桌的前面,前腿蹬地人立而起,向冯轩伸出右前腿。 冯轩惊讶地张大了嘴,他肩膀一动,正想与它握手,飞玛斯却又收回了右前腿。 “怎么回事?” 他一愣,正想问张子安,却见飞玛斯又向他伸出了左前腿。 直到此时,张子安和盛科才注意到,冯轩握着笔的是左手——他是个左撇子。 第418章 伟大的表演 就像冯轩在观察飞玛斯一样,飞玛斯也在观察着他。它注意到冯轩是伸出左手接的简历——这样的一次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因为他的左手离助理更近一些,于是它把这个细节记在心里,当他用左手拿起笔时,它终于可以确定了,他是个左撇子。 虽然很多左撇子也习惯于用右手与人握手,但最令他们到舒服的依然还是左手,于是飞玛斯决定故意先伸出右前腿,然后撤回,重新伸出左前腿——这当然有卖之嫌,然而试镜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展示自己与其他狗的不同之处,表明自己比其他狗都要强,给导演以及制片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战胜竞争对手。 其他时候可以谦虚恭谨,唯独试镜的时候不可以——时机稍纵即逝,必须用独一无二的闪光点来征服一切评委。 飞玛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自从它走进这个房间时,似乎就有些觉回到它的身体里,也许它以前似乎参加过试镜也说不定……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它全神贯注地盯着冯轩,等待下一道指令。 在场者除了助理以外,连新认识不久的聂远都不知道冯轩是个左撇子,张子安更不可能知道,所以也不可能暗中提示飞玛斯。 聂远惊讶地说道:“这狗真是神了啊,居然还知道伸左腿……张先生,你是怎么训练的?是不是有独门诀窍?” 张子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盛科抢着说道:“聂主任你真会说笑话,如果他没有两把刷子,我敢厚着脸皮把他领过来?” 聂远更惊讶了,好奇地追问:“敢问是何种独门诀窍?” 盛科呵呵笑道:“什么诀窍肯定不能告诉你,人家靠这吃饭呢,不过我跟你说,人家不仅驯狗有一套,还会驯猫,是滨海市鼎鼎大名的驯猫人!他店里的猫还会伴随音乐跳舞呢,跳得比我都好……还有,别看他一副弱不风的样子,人家是有真功夫在身的,连我们警队的人看了他出手,都自叹不如,是口耳相传的武学大宗师!怎么样,聂主任,想不到吧?” 飞玛斯出风头,就是张子安出风头,张子安出风头,盛科这位引荐人脸上也有光彩。前两天张子安向他打听试镜的事,他并没有抱有多高的期待,毕竟张子安是个驯猫人,又不是驯狗人,参加试镜没什么优势,只是出于还人情的目的而帮他报了名,没想到飞玛斯居然一鸣惊人,让在场者全都惊掉了下巴。 盛科不停地替张子安吹嘘,意外之意是你们有这只狗就行了,赶紧把我们警队的狗放回来吧…… 冯轩机械般地与飞玛斯握了握手,继而怔怔地注视着它,耳中听到盛科吹捧张子安的话,又重新审视面前这位深藏不的年轻人。不仅把狗训练得出神入化,还会驯猫,还会货真价实的武术?如果盛科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年轻人可真是不得了啊…… 放在桌子的那份简历显得如此可笑,所谓的过往荣誉,完全无法体现出这只狗与它主人的真实水平。 他想起子说的话——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吧? “你叫张子安是吧?”冯轩对飞玛斯的兴趣部分转移到张子安身上,语气变得和蔼许多,不再像他们刚进门时那样搭不理。 “是的。”张子安点头,“我在滨海市开着一家宠物店。” “哦,那盛队长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除了会驯狗以外还会驯猫?而且还会一身真功夫?”冯轩饶有兴趣地追问。 张子安硬着头皮回答:“这个嘛……驯狗驯猫都是真的,至于功夫……我虽然幸遇名师指点,但我资质平平又俗事身,只练得三招两式,实在不敢以武学大宗师自居……” 驯猫驯狗他必须要承认,否则很多事情无法解释,而关于功夫他说的是真话,真的只练得三招两式而已,如果没有飞玛斯帮忙,估计也就比普通人稍强一点儿。 “敢问尊师是哪位?”聂远言道,“我们铁盾影视中心与不少著名武术指导都有联系,你说说看,也许我还认识呢。” 认识你妹啊!好大的脸! 张子安心里吐槽,嘴里只是含糊地说:“教我功夫的老师再三叮咛,不要对外透他的姓名,他不愿意自己的生活受到打扰,因此恕我无法奉告。” “这……”聂远心中不以为然,觉得盛科的吹捧未免有些言过其实。武术圈儿是讲究师承的,连老师的名号都不敢报出来,估计也是哪个村里耍把式的老农而已,划地为牢,自称功夫大师,这样的人还真不少…… “算了,聂主任,高手在民间,人家不愿意说,你就不要勉强人家了。”冯轩打断了聂远的追问,替张子安说话了。 冯轩对盛科的话倒是信了几分,因为经过对张子安的重新审视,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站姿笔却不像军人那样死板,昂首,目光炯炯,进退如风,从上到下透着一股蓬的气神,隐然有大家风范——光是从外表看,这个年轻人即使不会功夫,至少也将身体锻炼得不错,在时下的年轻人之中是很难得的。 这些细节之处都是冯轩能发现,而聂远无法察觉的,毕竟聂远只是在铁盾影视中心里搞行政工作、负责拉资金拉赞助的中层领导,偶然外派到剧组当监工,指望他有这样的观察力不现实。 “张先生,本来我们还要测试一些其他简单指令,不过你的狗如此出,大概可以省略掉这一步了……”冯轩说道,“不过我很想知道的是,它是否还能做一些更复杂的动作?” “您的意思是?”张子安问。 冯轩望向飞玛斯,“比如说——装死。” 除了张子安以外,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着飞玛斯,然而它一动未动。 “装死。”冯轩加重语气,重又说道。 张子安却理解飞玛斯为何没有动,因为冯轩的表述不确,它无法执行。 “冯导,装死也分很多种。”他提醒道,“比如说中而死,比如说老死,比如说被车撞死,您只笼统地说一声‘装死’,我的狗总不能把这些花式装死全都做一遍吧?” 盛科揪心地瞪了一眼张子安,心说我替你吹牛已经吹上天了,你还继续吹,再吹就吹爆了! “额……”冯轩哑口无言,这狗还能表演不同种类的装死? 他想了想,决定试它一试。 既然张子安提到了中而死、老死、被车撞死,那这只狗大概以前学过这些装死的表演,那他就要说个张子安没有提到的。 他盯飞玛斯,说道:“病死。” 听到他的指令,飞玛斯的身体一颤,四肢的关节缓缓弯曲,头也低垂下来,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这就是装死?虽然还不错,比其他狗强得多,但总觉得没有刚才的握手那样惊……冯轩如此想着,心中再次到微微失望。 然而这只是开始。 “呜……” 飞玛斯的喉咙里发出一道低沉凄凉的呜咽声,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样,从趴卧的状态改为侧躺在地,把肚子出来。 从它肚子的起伏频率,其他人可以清清楚楚地受到它越来越急促而短暂的呼。 飞玛斯的嘴巴微张,舌头垂落在地上,泛着白沫的涎水顺着舌头淌而出。 它眼睛半闭,身体不再动弹,只有四肢偶尔搐一下,或者扫动一下尾巴,表明它还没有死。 望着冯轩的眼睛里渐渐失去了神采,嘴巴小幅度一张一合,如同在向这个世界表达不舍的眷恋。 室内静得出奇,所有人屏住呼,难以置信地看着飞玛斯的表演,聂远甚至悄悄拉了拉张子安,低声问道:“它真病了?” 陡然间,飞玛斯睁大了眼睛,瞳孔间暴发出慑人的光彩,然后停止了呼,光彩黯然淡去…… 飞玛斯真的停止了呼,肚子不再起伏,气息全无,连鼻孔附近的灰尘都静止不动。 张子安看着它,仿佛重回狗市,那只广茜土猎垂死的一幕被飞玛斯完全重现了,甚至连它的眼神……张子安突然觉得飞玛斯的眼神很陌生,这已经超越了“表演”的范畴,几乎可以说是被那只广茜土猎附身了…… 飞玛斯的表演太过真,聂远有些慌了神,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拉住助理说道:“它真的死了?你去摸摸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死了?摸摸鼻子,看它还有没有呼!” 助理已经看得呆若木,即使聂远吩咐,他也一动不动,像是怕干扰了这伟大的表演一样。 这是狗吗?连人都无法表演得如此惟妙惟肖! 冯轩完全被这无与伦比的演技所染,他甚至回想起自家的拉布拉多病逝前的一幕,不知不觉中眼角竟然出了泪水。 张子安蹲下来,完成了装死表演的最后一个步骤——替飞玛斯合上眼睑。 第419章 严苛的测试 张子安从飞玛斯身边站起来,问道:“请问这次表演结束了么?” 冯轩这才如梦方醒,赶忙说道:“结束了。” 飞玛斯听到这句话,一翻身从地上坐起来,张大嘴巴急促地息着。它刚才为了装死而憋足了一口气,体内有些缺氧。 冯轩、聂远、盛科还有助理,以及在场的保安员,全都沉默地替注视飞玛斯与张子安,不知道要用什么话语表达此时的心情……尼玛这也太神了,这狗是怎么训练成这样的? 张子安忘不掉刚才自己所见的一幕,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飞玛斯的眼神会如此像那只死去的广茜土猎? 良久之后,冯轩按捺住无比复杂的心情,长吁一口气说道:“好吧,我看这步测试也可以至此为止了……你的意见呢,聂主任?” 名义上是由冯轩与聂远共同主持试镜的,所以冯轩还是要给聂远一些面子。 “我没什么可说的,冯导你说了算。”聂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飞玛斯装得实在太像了,令他到骨悚然。 “好,那咱们接下来要转移到后院。试镜还差最后一步就结束了,不过这步很难,你的狗甚至可能在测试中受伤。”冯轩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皱的西服,对张子安说道。 张子安心里一紧,担心地望了望飞玛斯,而它则无畏地回应,像是在说:“放心吧,没问题。” “你知道,我们这部电影的名字是《战犬》,是一部表现边防战士驯养的警犬在扫雷、缉毒和打击跨国犯罪等行动中英勇作战的电影。电影里免不了会有一些敌我双方战、飞车追逐、荒野遇险、穿越雷区等惊险场面,而在这些场景中,又要大量动用烟火和爆炸特效……”冯轩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确定,作为主角的狗必须有胆量、有定力,不能一看到火焰和听到巨响就吓得夹起尾巴逃命,你明白了么?” 张子安这才明白,为什么剧组对警队的警犬情有独钟,原来是看中了它们曾经参加过真正的执法行动,定力和胆量超过普通的德牧。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没有挑选到能令他们意的狗,这说明接下来的测试十分严苛。 “我明白了。”他点头。 冯轩赞许地说道:“前来参加试镜的狗,十条里往往只有一条能进入到最后一步,你的这条狗是我见过最出的,希望它能顺利地走到终点。” 助理递过来一张纸,给张子安,“请签署一下这份免责声明。” 张子安大略扫了一眼,无非是说自己是自愿参加测试的,明白测试中可能遇到危险,剧组对测试中可能出现的受伤甚至死亡状况不负任何责任。 面对这份生死状,他犹豫了片刻,把上面的每一句话都小声地念出来。别人以为他是有这个阅读习惯,其实他是念给飞玛斯听的。 飞玛斯没有任何犹豫,大声地汪了一声。 张子安一咬牙,在落款处签名并写上期,还给助理。 “好,我们走吧。”冯轩意地说道。 助理抱来了两件跟盛科同款的绿军大衣,冯轩和聂远披上军大衣,对张子安一招手,当先而行。 盛科这时候反倒替张子安担心起来,他拉着张子安落到后面,低声说道:“能行不?不行可千万别勉强啊!这只狗这么通人,如果它是我的狗,我可舍不得让它去冒生命危险……” 张子安摇摇头。他心里也没底,但飞玛斯执意要这么做,他只能尊重它的意志。某种意义上,他能够理解飞玛斯。他无法想象忘记自己是谁会是什么样的体验,自己过往人生变成了一片空白,自己姓甚名谁,父母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全都茫然无知,这一定是非常痛苦,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无法确定,所以飞玛斯无论如何也要找回自我。 一行人从小楼的后门走出去,来到宽阔的后院。一道高高的围墙将后院包围住,给人的觉像是一座监狱。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