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从深沉的睡眠中苏醒,不敢置信地着眼睛:“我……我刚才是睡着了吗?” “这是地震来了?!可是气象局没有发布地震预警过啊!” “等等!我觉得这不是地震,而是——”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一道又一道破裂的隙出现在他们脚下,而眼前的空气也开始像玻璃一般皲裂,布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路。 忽然间,哗啦一声,有什么在他们面前破碎了!就像布裂的玻璃,突然化为细小的玻璃碎屑,在光下折出刺眼的光。 那重新倾倒在每个人肩头的光,跟之前那种毫无温度的、死气沉沉的冬暖迥然不同,它有温度,能让人觉得……温暖得都快要出汗了! 突然有一个村民喃喃自语道:“我们……我们是不是终于逃出去了?!” “我觉得、我觉得就是逃出去了!你看你看,那个天上的太,它长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各位,你们的确已经安全了,”苏源景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掌,阻挡在他面前的那扇锈迹斑斑的门锁突然咔嚓一声掉落,铁门徐徐敞开,“请尽快离开此地,不要妨碍我们做扫尾工作。” 苏源景一出声,那些之前还脸不可置信的村民立刻警惕地盯着他。 他们是真的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不确定苏源景的身份之前,他们都不敢动弹,生怕离窝,又进虎。 苏源景竖起他那受伤的手掌,之前放血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 他冷漠地下了最后通牒:“诸位如果听不懂人话的话,那就留在这里吧,想必那些傀儡娃娃一定很喜把你们变成自己的同类。” 先有一个胆大的村民狠狠心踏出了一步,他停顿一会儿,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立刻向前狂奔几步,还特意离了苏源景三米远。 他动道:“他不是骗我们,真的,我出来了,我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轰得一声,村民们都随着他的脚步拼了命地往外跑,没有任何阻隔,不再像之前一样跑几步又重新回到原点。 有几个情绪动的已经泣不成声,一边哽咽一边往家里的方向赶,生怕走慢一步,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聂棠站在陈旧的校门口,她自然也可以混迹在那群劫后余生、情绪动的村民之中悄悄离开。 可是她没有。 过不了一分钟,叶渐离牵着周冬青的小手来到了校门口。 周冬青微微皱着眉,看着那些唯恐跑得不够快的村民的身影,问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姐姐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道离开呢?” 聂棠伸出手,拨了一下铁门上的那道大锁,又弯下,安静地跟他对视:“我在等你啊。” 周冬青愣了一下,又眉目舒展,朝她微微笑起来。 当他整张脸都沐浴在真实的光下,他那隐约发青的皮肤颜和脸颊上点点青黑斑点就再也无处遁形,清晰可见了。 “姐姐,你是想要带我离开这里吗?”他老成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可以把你们所有人都困在这里面,永远陪着我。可是,我是没有办法走出去的。” 他伸手,用力向前推去,明明前方什么都没有,但是他的手掌平举,就像碰到一道隐形的玻璃门,将他隔绝在外。 聂棠无比认真地说:“我留下来是想告诉你,等我离开了,我就会从外面破坏整个阵法,然后把你们都放出来,让你们恢复正常。” “真的吗?”周冬青那双像黑玻璃珠子一般的眼球转了转,期待地问,“还能恢复正常吗?” “当然可以。”聂棠笑道,“只是,你想恢复正常吗?我尊重你的意愿,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接受。” 周冬青眯起眼,虔诚地望着头顶耀眼的。 他害怕这通透得、好似要把全世界都涤清透的光,他非但受不到任何温暖,反而会觉得灼痛难当。 就像滚烫嚣张的火舌,一寸一寸地舔着他的皮肤。 可是……他还是喜太。 他的父亲,还有他的祖父,他们都是他心中最伟岸最高大的男人。 他们就像太。 他怎么可能会不喜呢? 他轻声呢喃道:“我想啊,我当然想啦,我想变成正常人。如果我还能做梦的话,就是做梦都想啊。” 他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不断冒出来的黑斑点,轻声问道:“可是这种好事,还能轮到我吗?” “当然会了。”聂棠说道。 她的语气无比轻柔,轻柔得就像编织了一场最温柔最梦幻的美梦:“你的理想不是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吗?穿上笔的制服,又神又英武,像个大英雄。“ “你要等我,知道吗?我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反悔。”聂棠伸出一小手指,“我们拉钩钩?” 周冬青抬起手臂,用他冷冰冰的手指碰了碰她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他垂着长长的睫,不知道在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咬牙下定了决心:“那你们快走吧。其实……其实就算真不能把我变回来也没有关系的,我、我不在意,我就算一直这样也没有关系。” “……只是,你们能不能在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我?” 叶渐离温和地回答:“好,我答应你,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谁反悔,谁就是小狗。” 聂棠侧过头,同他眼神相触,无言沉默,却又默契地躲避了对方的目光。 叶渐离伸手带过她的肩,低声说:“时间不多了,必须要走了。” 阵法虽然破了,可是这个重叠空间依然不会破灭,他们再拖延下去,可就得永远留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了。 聂棠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大门踏出了一步。 她突然听到了身后一声异响,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头。 只见周冬青站在门边,拼命朝他们招手,脸上带着扭曲而又僵硬的笑容:“我、我在这里等着你们。一定一定会等你们的,你们……你们不要忘记我!” “聂棠,”叶渐离握住她的手臂,硬把她往前拉去,“快走,不要回头。” 当他们踏过阵法的边界时,周围的空气剧烈地扭曲起来,有什么把他们与身后的这个世界渐渐隔绝…… 他们,终于重回人世。 …… “哦豁,”徐临川抱着双手,看着聂棠跟另外一个很美很柔弱的妹子并肩出现,忍不住嘲讽她,“聂棠,大家就等着你一个人了,结果你还真是不拖到最后一刻就不肯出场啊。” 这种强行凹造型的出场方式不就是电影中主角故意姗姗来迟,制造那种闪瞎人眼的效果一样吗? 聂棠刚一出现,沈陵宜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这是他为聂棠特别设置的短信铃声,保证他能一刻都不耽误地回复她。 沈陵宜听见铃声响了,也就很顺手地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但是鉴于他整天都是一副“我不开心”的冷漠脸,这凝重的神情并不是多明显。 他也顾不得先用武力强迫叶渐离把他那搁在聂棠肩头的手挪开,直接把手机转过去给苏源景看。 苏源景先是不解,再短暂的一瞥之后,又不动声地开口:“好了,这里面就只剩下那些变成傀儡的小孩了对不对?我们赶紧把收尾工作做了吧。” 所谓的“收尾”工作,就是直接毁掉这个重叠空间,包括里面已经变成谢沉渊的傀儡的孩子们。 就算他们现在保有人类的神智与情,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真正的、只知杀戮的傀儡,没有思想,没有情,也不会有同情和怜悯。 聂棠回过头,眼前始终还是浮现着周冬青最后朝他们挥手的一幕。 他说,“你们不要忘记我”,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他也心知肚明,他本不可能再变回一个正常人了? 他知道她是骗他的,口谎言,面不改,可他也接受了这份虚幻的温情。 姚晴忍不住用她那硕果仅存的、就只剩下那么一丁点的女知觉去揣摩了一下了聂棠的心思,悄声道:“我觉得棠棠……她是不是情绪有点不大对?” 完全没有女直觉的徐临川就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聂棠从来都是这样的,分明没有哪点不对! 聂棠低垂着头,朝着沈陵宜的方向走出了一步,两步,三步…… 她很快就站在他的面前,跟他相对而立:“……你的勾陈,能不能借给我一次?” 沈陵宜有点诧异,但是还是顺从地伸出手,散发暗红光芒的勾陈又重新躺在了他的手心,嗡嗡作响。 聂棠伸手,一咬牙抓起了勾陈的剑柄。 这把双刃剑,实在是太沉了,当那浓烈沉重的火焰在她掌心灼烧的时候,她的灵魂仿佛也被置于炼狱一般的烈焰之中,被炽烈地灼烧着,痛苦不堪。 她用双手举起勾陈,又一步、一步回到那个阵法面前,那个重叠在现实之上的虚幻空间正在散发着不详的幽光,犹如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她举起剑,带起的阵阵火焰不断撕扯着她的神魂,让她觉到一种来源于至深深处的灼痛。 她用力地,抬起勾陈,重击在那个忽明忽暗的光球上。 她说了慌。口谎言,面不改。 她本没有办法拯救那些已经变成傀儡的孩子。她也不会再回去看他们。她不可能陪他们一道玩耍,她甚至——还要亲手毁灭他们最后的希望。 勾陈重击在那个虚幻的重叠空间之中,一道又一道破碎的裂痕不断地延伸,布了这象征空间存亡的光球上。 哗啦一声,这空间再也承受不住勾陈的力量,骤然破碎! 聂棠紧紧握着勾陈,凝视前方。 她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车门打开的轻响。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正看见陶情从一辆改装过的越野车上下来。 她长发凌,脸惨白,脸都是泪痕。 可是她的手脚却是完全僵硬的,同手同脚地朝她走来。 聂棠惊讶地看着她。 时间的速仿佛被人为地按下了“缓慢”按钮,一切几近于静止。 陶情噎着,用力地摇头,慌地自言自语:“求求你,不要……我什么都愿意听你的,求求你不要这样……” 苏源景瞳孔收缩,大步朝着聂棠冲去,失声道:“你快躲开啊——” 她就要自爆了! 可是他本来不及把完整的示警说出来,陶情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突然膨了起来。 她脸痛苦,可是没有用,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也阻止不了自己的自杀行为。 她不过就只是谢沉渊手里一个牵线木偶罢了。 第504章 谢沉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谢沉渊盘膝坐在蒲团上,缓缓睁开双眼。 他侧过头,轻声说:“时间差不多了吧?” 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