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宜还想说话,就见沈正清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闭嘴。 沈正清上前两步,轻声道:“并非阻拦,而是棠棠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走去大门口,要不我开车送你们出去?” 谢沉渊自爆的时候,聂棠当然也无法幸免于难,现在她身上还有许多斑斑点点的深铁锈的血迹,要是这样抛头面,恐怕会被人当成什么危险份子报警的。 聂嫣然有点心,但是都被这样提醒了,也没继续一意孤行,叹气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 聂棠坐在沈正清的车子上,身上还裹着一件聂嫣然的大衣。 这是她妈妈硬要她穿上,这导致她现在就像一个俄罗斯套娃一般,整个人都被层层叠叠的衣服包裹得束手束脚。 聂嫣然只穿着一件紧身的黑高领羊绒衫,黑衬托得她肤如美玉,羊绒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若不是她一直紧紧皱着眉,当真是人美如画。 “沈先生,其实我对陵宜本人并没有任何意见,他的人品还有对我女儿的用心,我都看在眼里。”聂嫣然突然道,“可是,我实在是怕了。” “我不知道你们玄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沈先生,你可以理解我的,对吗?” 沈正清抓着方向盘,指关节用力到都开始泛白了,他看着前方,答非所问:“聂女士,接你们回家的车到了。” 聂嫣然打开车门,又强势地搂住了聂棠的肩膀,半抱半强硬地把她带下了车。 聂棠在整个过程中一直乖巧地保持沉默,不管她妈妈说什么,她都不接话。 “聂女士,”沈正清摇下车窗,在她们身后扬声道,“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也接受你的选择。就是,我希望你能给孩子们多一点的自由,让他们自己去选。我们长辈就只能把控自己的人生,而年轻人的选择,终归还是要给他们自己来抉择!” 聂嫣然没回答,而是把聂棠进了后车座。 她自己也很快挤了进去,小声抱怨了一句:“玄门这些人嘴皮子太厉害了,怕不是做传销的吧?” 她刚才都险些要被说动了! 可是要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做选择,岂不就等于让他们继续在一起?她对小沈没意见,可是对玄门的不安定程度有很大意见! 她吃撑得要把自己女儿送到这种不安定的环境里?这是觉得生活不够刺,还是觉得从前的子太一成不变想找点刺? 陈助理忍不住回头吐槽:“聂姐,你之前明明还跟我说,沈大哥他家的家教还不错,怎么现在就变成传销了?” “去你的,你连大哥都喊上了?!”聂嫣然反驳道,“别认大哥,这门亲戚我可不认!” 陈助理悄悄透过后视镜观察,只觉得心惊胆战:聂姐向来都是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现在她那张脸,简直了,说是乌云罩顶都不过分! 也不知道沈家到底干了什么,能把她惹成这样?! 聂嫣然数落完小陈,又重新转向聂棠,接着数落:“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肯定不想听我的话,但是我还就告诉你——” 聂棠低眉顺眼,乖乖回答:“没有,我都听妈妈的。” 聂嫣然:“……” 她还准备了大篇大论准备教育她,结果她这都不反抗一下?说好的年轻人的叛逆心呢? “我知道妈妈的出发点肯定是为了我好。”聂棠抬起眼,脸真诚,“妈妈不管是阅历还是为人处世的经验都要比我丰富得多,我当然不会觉得是妈妈错了。” 陈助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虽然聂姐的年纪是比小棠大,可是为人处世方面,还真的比不上小棠,俗语称之为“一把年纪活在狗身上”…… 聂嫣然被顺摸了两把,心里虽然还有点狐疑,觉得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听话,可那口憋在口的闷气总算是散了。 …… 她们一进家门,聂嫣然就命令她马上去洗澡,还非要找柚子叶给她泡澡,可这个时节哪还有柚子叶,就连新鲜柚子都很难找到了。 于是聂嫣然从她的收藏里翻出了柚子味的浴盐,非让她好好泡过再出来,说她身血气就是晦气。 聂棠都很无奈,只能一板一眼地按照聂嫣然的要求去做。 泡澡途中,沈陵宜又来询问她这边情况如何。 她就趴在浴缸边缘,在雾气弥漫中,懒洋洋点了视频通话:“现在我妈情绪还行,暂时被我给稳住了。但是要完全让她改变主意,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沈陵宜原本还要硬撑着做出不怎么在意的表情,但是当他看清楚她那头的视频背景,还有她在浴室暖光下光洁都快发光的香肩,差点都没拿稳手机:“你现在正忙着的话,我等一下再打给你吧,就这样了……” 聂棠忙着笑着阻止:“等下你最好别跟我联系。现在妈妈嫌我身上都是血腥气,才不来管着我,等一下肯定会亲自来监督我的。” 沈陵宜沉默片刻,艰难地开口:“其实……我之前想过了,我是能理解你妈妈的做法。她也没有错,我可以……可以理解的。” 聂棠透过手机屏幕,安静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我就是、就是——”他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尽量用冷酷的语气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你妈妈非要我们分开,她毕竟是出于对你好的初衷,那我也……” 他说到一半,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无处匿藏的是情,明晃晃的、昭然若揭存在着的也是情。 怎么可能就用一句浅薄的语言就能让他们分离? 聂棠嘴动了动,直白地问道:“所以说,你是想要单方面宣布分手?” “没有!我怎么会想跟你分手?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莞尔道:“那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说我有办法的,那就是可以,难道我前几次打你脸的先例都忘记了?你是想回顾一下怎么被打脸的经过,还是想要再被打一次?” 沈陵宜顿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当然不想回顾他那一长串被聂棠打脸的历程,难道他就不要面子的吗? “再说,我现在都跟你绑在一块儿了,因为因果契约的关系,谢沉渊肯定还会来对付我。逃避,没有意义。”聂棠朝他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开口,“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沈陵宜顿时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嗯?我要怎么帮你?” “现在还不能说,别人会知道的。但是,还记得第一次坐上如月公车的事情吗?就跟那次差不多,依靠我们心有灵犀喽。”聂棠突然从浴缸里站起身,扯过挂在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 等她系好浴袍,回头一看手机,这视频电话已经单方面被沈陵宜中止了。 他最后就只发了一条微信过来:“有任何事就直接叫我,我都会赶过来的。但我这边就不方便联系你了,等你妈妈消气了再说。” 聂棠拿着手机,嘴角忽然微微一弯,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还害羞……?“ …… 聂棠泡完香的柚子浴,聂嫣然已经叫好了外送,主要是她在吃,而聂嫣然看着她吃,偶尔咬一口生菜沙拉。 吃完饭,聂棠站起身收拾餐桌。 却听聂嫣然在背后迟疑地叫了她一声:“……棠棠?” 她脚步一顿,还是有条不紊地把碗筷都放进水池里,从厨房探出头来:“怎么了吗?” 聂嫣然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只见她的脸上只有惑和浅淡的微笑,并没有一星半点的怨恨。 她沉片刻,回答:“没什么,碗你也别洗了,还是早点去睡。” 聂棠摇摇头:“碗还是要洗的,花费不了什么时间。” 聂嫣然站在离厨房不远的餐厅,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聂棠现在已经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要高了,背脊拔,身纤细,全身上下都充了青攒动的气息。 她当然知道自己拆散他们小情侣的手段太直接暴,可是她没有选择。 她曾有一段时间总是做噩梦,梦见她的丈夫突然拧开门把手,走进门给她一个温柔而又宽松的拥抱,然后在她耳边说一声“我回来了”。 可是叶眠风永远不会回来。 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初为人父的那一刻,终究沉默在冰冷的江水底下和冲天的火焰中,最后只是一具丑陋的焦尸。 她已经失去丈夫了啊,又怎么能再失去聂棠这个女儿? 她只是想,女儿和姓沈的小子如今热恋得难分难解,可是在下一个转角,在下一秒,她还会遇上让自己心动的少年。 没有人是非谁不可的。 聂棠收拾完碗筷,就按照聂嫣然的要求回自己房间休息了。她睡到半夜,隐约听见外面客厅传来说话的声音。 她换上绒绒的睡衣,踩着拖鞋,推门出去。 只见聂嫣然在看电视。 其实,也不能说是电视,而是在看影碟。 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叶眠风微笑的脸,他穿着笔的西装三件套,正对着摄像机镜头,因为离得太近,他的面容略微有些失真的扭曲。 “我现在有点紧张,”叶眠风说,“等一下就是正式的婚礼了,我得去接新娘。刚才有人问我,你现在后不后悔,我只想说,去他妈的后悔!” 第485章 母女和解 “我等这个婚礼等得都想爆口了,好不容易才求婚成功的,傻子才会后悔。”他站起身,一手捂住摄像机镜头,“行了,别拍了,你帮我看看我的领结歪了没?” 他轻快地站起身,西服的燕尾垂在身后,他又原地转了一圈:“唔……有没有觉得白西服显胖?” 镜头外面有个声音忽然说:“显胖又怎样,不显胖又怎样?难道你还要涂脂抹粉画个大浓妆再出门?” 叶眠风又朝镜头大步走去,一条胳膊似乎架在了拍摄视频的那人肩上:“哥们,别急,单身不是永远的,终有一天你会碰见那个让你心甘情愿套上枷锁的人。就像我一样。” 聂棠开门走到客厅的动静,聂嫣然当然听见了。 可她只是一直盯着屏幕,那屏幕的光线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聂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又抱住自己的双膝,显得只有小小的一团。 聂嫣然伸出手,了她的头发,还是什么都没说。 影碟还在继续播放。 叶眠风坐上了轿车的后座,而那个手持摄影机一直对着他拍摄的人则坐在副驾。 叶眠风可能对镜头有些不适应,不耐烦地挥手:“别拍了。拍什么拍,有意思没意思?” 那人则很干脆地回答:“不,我就想把你坐立不安、人设破碎的样子拍下来,让你在将来都能拿出来自己欣赏。” 聂棠情不自地想,这张影碟,她的父亲到底翻出来欣赏过多少回,她不知道。 可是她的母亲,应当是时不时都会播放,只是这个时候,她都是沉默的,不会叫上旁人围观。 拍摄的人又问:“说起来,你娶的老婆是个普通人,你家叶老爷子的血和心脏还好吗?” 叶眠风听到这句话,一张脸顿时有点垮,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温柔的微笑:“问得好,我家老爷子现在恨不得把我逐出家门,但是他最后还是忍气声地同意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有天赋喽。我这么厉害,别的兄弟几个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老爷子没选择啊……” “嗯,威胁?不不不,我当然没有威胁他老人家,威胁这种事太没格调,我一般不愿意做。” “……我就说,嫣然是我想要携手一生的女人,别的女人都不行,太无聊了。如果老爷子实在喜,不如辛苦点,自己把她们都娶了?” 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