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宋辽两国都是倾力应战,连番恶斗下来,仅仅几天功夫便有近十万将士埋骨疆场。再这么拖下去的话,恐怕双方之间会结下永远都化不开的死仇,令战争陷入无休无止的境地啊。” 宋真宗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卿说的很有道理。朕连续两次亲临前线督战,知道那种好似人间炼狱般的觉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唉,不论如何,这场仗都不应该再继续打下去了。就算不为别的,也总该为那些将士们的儿老小考虑考虑。” “陛下宅心仁厚,是我大宋黎民之幸啊。”王继忠叹道:“不瞒您说,罪臣也亲身体会过战场上的残酷。每每回首,都难以安眠呐。陛下,请圣裁吧,早一和谈,便能早一免去战争给两国百姓带来的痛苦。” 宋真宗思索片刻,苦恼的摇了摇头:“现在恐怕还不行。卿你是知道的,这么大的决定,朕一个人可做不了主,还得等明天跟众位大臣们商量一下才行。” 王继忠心中暗叹一声,也清楚这位皇帝陛下的出息,知道此时他毫无用处,只能耐心守候明君臣商议的结果,于是便起身告辞,暂时前往宋真宗给他安排的秘处休息。 转过天来,辽军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大早便气势汹汹的跑来干架,而是偃旗息鼓、闭门不出。很显然,这是在向大宋展示谈判的诚意和善意。 宋真宗心中有数,连忙在澶州城内召开御前会议,与朝中重臣和主要将领们共同商议,接下来宋辽议和之事。 一听皇帝提出想要跟契丹罢兵和谈,当场便有好几个人出言反对,其中尤以寇准和杨延昭最为烈。 寇准说道:“如今辽国泥足深陷,已成强弩之末,我军唯有下定死战的决心,方能有机会毕其功于一役。咱们背靠坚固城防,粮草充足、士气高昂,只要旬月光景,便能陆续从南方各道征调兵马前来增援,可以说每过一天,大宋的力量便会强大一分。再反观契丹,他们纵跨河北千里平原,劳师远征,物资和人力都得不到及时补充,每死伤一人,力量便肯定要减弱一分。彼消我长的情况下,时间对咱们更为有利,何苦要屈膝和谈,给敌人纵虎归山的机会呢?” 杨延昭也表示同意:“陛下,寇相说的在理啊。臣观察前面几的战况,发现辽军的行为异乎寻常,他们本不似要进行有步骤、有层次的会战,而更像是通过猛烈的打击,震慑住我方。仅仅这么一个表现,便不难判断出契丹此时的真正意图。” “什么意图?”宋真宗好奇的问道。 “他们自知大事不妙,所以想要唬住我们!”杨延昭笃定的说道:“陛下可知,辽军犯了三个明显的错误,让人一眼就能识破?” “哦?哪三个错误?” 杨延昭回答:“其一,他们以劣势兵力,选择正面硬撼我优势兵力,一上来摆出决战的架势,战略目标却非常模糊,此点殊为可疑;其二,当我们坚守不出时,对方居然连试探进攻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便主动收兵回营,说明他们本没做好任何攻城的准备;其三,辽军一改往常悉的战法,并未趁我军主力集中于澶州防线之际,分出兵马去袭扰周边城镇,从而也可以判断,他们其实非常担心我们会大举反扑,唯恐分兵之后实力不足。” 他顿了顿,对在场所有人说道:“通过上述这三点,延昭以为,辽国之前的拼死苦战,目的就只有一个——让我们畏惧他们可怕的战力,误认为契丹仍然非常强大,进而不敢与之展开决战。可实际上,宋辽两家延续二十几年的争斗,见分晓的时刻已在眼前!只要我们能在澶州拖住他们,同时命令瀛洲、定州等地的兵马阻截敌人粮草和后路,三个月之内,必然能叫辽国皇帝有来无回!到那时,收复燕云十六州有望矣!” 几位与杨延昭相的武将都纷纷点头,对他的这番论断表示同意。不过,更多朝臣则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发表意见。 宋真宗瞅瞅其他人,求助般的问道:“其他卿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枢密院副使冯拯轻轻咳嗽两声,开口说:“陛下,臣以为杨延昭所言,颇有值得商榷之处。” “哦,冯卿有何高见,尽管讲来。” “陛下,诸位大人,大家是否曾听过‘困兽犹斗’这个说法呢?”冯拯好整以暇的问道。 御史中丞柳向吉接口道:“冯大人所说的这个典故,应该是出自《左传》吧,我记得是‘宣公十二年’一卷。意思是猛兽如果被困在绝境之中,便一定会拼死抵抗,那将比平时更加可怕。” 冯拯笑笑:“柳大人果然学富五车,下官佩服。陛下,微臣正是这个意思。目前看来,辽军的确是劳师远征,战线补给拉的过长,犯了兵家大忌。但是,敌人犯错,未必等若我军必胜,不知大家以为然否?” “敌人犯了大错,我军还不必胜?”老将军高琼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 冯拯毫不违忤,微笑道:“高帅,凡事都有个分较,绝不能一概而论。就拿你我二人打个简单的比方吧,倘若高帅身上有伤,而且再绑起一条胳膊,赤手空拳,而下官手里拿着绝世宝剑,我们两人展开生死相搏,恐怕下官也取不了您的命吧?” 高琼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嘟囔道:“这个比方不恰当,你是读书人,高某是厮杀汉,不可同而语。”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