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鬼的人,一丁点儿风浪,都会掀起波涛汹涌,又谨防沾旁人的鞋袜,出端倪。 * 接连几大太,道路两旁的庄家都被晒得耷拉着脑袋,车马路过农家田庄的时候,可以瞧见老农弯着低头一一检查藤叶,慢迈过一个又一个田埂。 越往北,入眼的青壮汉子便越少,穿过汾州主城,一路驶到村子附近,田里就连青年女子都不多见。 而相对的,越往北,周边镇城也越显得破旧,民渐多。 洛嘉看了会儿便觉光刺眼,轻轻放下车帘。 刚回过头,眼前被递上个水汪汪的桃。 “阿……阿姐,削好了。” 虽已过去好几天,贺云铮每次喊起阿姐这个称呼,都十分不习惯。 可出门在外,他更知道不能轻易暴洛嘉的身份,所以无奈之下还是大胆僭越了。 每叫一声阿姐,他的心也跟着抖一抖,比桃更水汪汪的,是少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睫悄然遮挡的眼。 洛嘉接过桃子,便见到贺云铮收回手,低头找了块干净帕子仔细擦匕首。 不算昂贵的匕首,这一路最大的职能就是给她削水果,切糕点。 沿途有什么新鲜的吃食,贺云铮都很主动地买回来,导致这些子洛嘉甚至觉得自己都胖了。 在王府里养尊处优那么些年都没这种变化,出来才短暂时间,竟让她受分明。 洛嘉轻轻咬了口鲜甜软的桃子,心情很是微妙…… 若是刘叔知道了,定会痛心疾首反思己过吧? 她伸腿踢了踢贺云铮,低声问:“你还剩多少银钱?” “要买什么?”贺云铮下意识抬头,圆润的眼瞳毫无防备地看向她。 洛嘉一顿,随即用巴掌大的桃掩住自己想笑的嘴角:“再买,就怕到不了村子便没钱了。” 贺云铮反应过来,认真道:“不会的,又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 “云铮,你最近是不是殷勤过了头?” 洛嘉凑过身子打断他,桃的甜香瞬间便盈了贺云铮的鼻腔。 他不自觉咽了口唾,还没开口,洛嘉又一字一句地数起来: “又买衣裳,又买吃食,晚上的客栈只有一张,你就守在下面打地铺,你是不是……” 贺云铮心脏猛跳了跳,原本想托出来的什么尽职尽忠的说辞,突然就顿在了嘴边。 他抬起眼眸,暗藏期盼地看向洛嘉,心虚地保持静默。 想让她赏赐他个明白,用她的阅历来解答自己也不甚清楚的私心,可也做好了随时标榜清白的准备。 谁知洛嘉微微眯起眼,贝齿轻咬了口桃后,慢接道:“你是不是想挤掉刘召,当我心腹啊?” 贺云铮:“……” 心里灼热滚烫的期盼,被临头一盆水,浇熄个一干二净。 他缓缓了口气,坐直了背:“我没有。” 洛嘉听着明显低沉下去的声音,忍着笑又咬了口桃子,素净的面庞故意出探究:“那是为什么?” “这……哪有为什么?” 贺云铮声音稍稍急躁了些,可又顾虑外头赶车的不是自己人,声音不得不下去, “我当然要保护你!” “……而且你本来也不必来。” 最后一句千回百转,他努力想显得自己不是恃宠而骄,可又怕洛嘉听不出:自己因为她肯来,心里有多高兴。 他到底脸皮太薄了,这种夹带了情绪的话说完,自己手臂上都竖起寒。 贺云铮再度努力直板,咳嗽两声:“所以……那个包子真的很好吃吗?” 好吃到她明明开头与他置气,说绝不会陪他来了,但到底还是来了。 这个问题他想了一路,憋得脑筋都堵了,终于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出来。 洛嘉眼眸微动,出个似是而非的微妙笑容。 如她计划的,贺云铮真要顶着害羞来问她了。 她应当是要回一句,你以为好吃的是包子吗? 可她还没开口,马车突然晃一下! 手中的桃没拿稳,顺着裙摆滴溜溜滚到了车板上,被贺云铮护得一路完好、一点儿灰都没沾的白裙子,便染上了又粉又黄的汁水。 洛嘉嘴角的笑倏然落下来。 贺云铮堪堪扶住差点摔倒的洛嘉,立刻沉下眉头朝外问:“怎么回事?” 车夫勒紧缰绳擦了把汗,看着前头碎石嶙峋的乡间小道,还没开口,路边却有人比他更快吆喝起来: “马车进不了村儿哟~” 看着似乎是村民模样的人往这儿看笑话,车夫讷讷回头冲着马车里问:“郎君,前头确实都是碎石子儿,过去车都得颠散架,你们……” “无妨,我们下车。” 话未说完,倒是这几鲜少说话的那位娘子,在车里慢慢开了口。 蒋平为了躲避家里那母老虎,原本叼着杂草靠在树下乘凉,岂料听到这声声音,整个人从骨头里都酥麻了一瞬,立刻撑起身板儿朝那马车看过去! 率先瞧见的是个背对着拂开车帘的少年人,对方马尾高束,一身白衣,宽肩长腿,轻轻一跃就跳下了车。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