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怎么做? 哪怕此生再也没机会找到母亲,可瑛瑛还年轻,该说什么,该怎么做,才能救瑛瑛一命,不让她被自己连累? 他到底能做好什么事! 贺云铮和他的所有骨气和自尊,宛若被打碎又仓促地黏合,未尽之言全哽在咽喉中,几要哭出来了。 洛嘉深深看他一眼,没等少年人自己冲破最后一层防备,先行转身离去了。 牢门关上的一瞬,刘召赶来替洛嘉撑起伞。 夜雨如幕,洛嘉抬眸望天,黑的一片。 “郡主,早些回去吧。”刘召低声劝道,没多问郡主在里头与那小混蛋谈得如何。 洛嘉却没有立即迈步,不顾身后还有看管牢房的府卫以及其他人,突然笑了声: “刘叔,自从芝棋去了,这好像还是我头一次雷雨天出屋。” 芝棋是她的大丫鬟,同样死于两年多前这样一个雷雨天里,刘召神微变,下意识扫了眼身后众人。 府卫们均不动声地正身站立好,似在提防什么,又怕自己的提防太过显眼,惹人不悦。 刘召低声回:“雨天闷,本就不适宜外出。” 洛嘉一哂置之,轻捻裙摆迈步。 刘召立刻快步跟上。 风吹树摇,洛嘉穿行而过,不顾红大袖被雨水淋,高高昂着下巴: “刘叔,去问问今是谁将那丫头领进府的,今事由,查清楚。” 刘召无不应是,自然而然接话:“郡主是要帮衬那小奴一把了?可要稍后就将人提出府牢……” 洛嘉步履未停:“刘叔将我想得太好心了,不过是看不惯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自以为可以拿捏我罢了,” 随即她又凉凉一笑,“况且以个盲眼丫头作饵,实在叫我恶心。” 刘召了然,原来郡主已然猜到有人从中作梗,要他去查,也不过是要查出个证据和明路来。 可他略微迟疑:“那贺云铮……” 洛嘉轻轻笑了声,带了几分戏谑与喟叹:“给他太多次机会了,他屡屡推拒,总会教我心生不甘,不想轻易饶恕他。” “这次,若他醒悟过来,亲自跪在我脚边祈求,甘愿身心屈服,我再考虑可否留他们兄妹二人命。” 第20章 动摇 贺云铮维持着跪地姿态不知过了多久,屋檐外的雨渐小,可他耳边嗡嗡杂杂,似乎一刻都没停下。 若是郡主没来过,他可能还像开始时那样认命地赴死,该给母亲和瑛瑛的未来,便祈求用下辈子还。 可洛嘉来过了,同他轻声柔软地揭开了残酷的真相,告诉他这件事究竟有多严重,她不能随随便便豁免他们兄妹。 ……可若是他彻底归顺呢? 她动过这个心思吧? 她还说过……说过只有她高兴了,她愿意了,便才会让他如愿。 能帮自己的只有她了。 贺云铮无比唾弃自己此刻疯狂动摇的念头,甚至痛苦地假设,要是郡主没来就好了,要是郡主没来,他起码还能梗着脖子赴死—— 不像现在,他心眼里都是卑鄙无的苟且求饶。 去求她吧,不顾一切地求她,把自己这条命都给她,求她放瑛瑛一条生路,行不行! 行?不行…… 贺云铮,你……你就非得当这种前后不一的孬种吗! 母亲教过你什么,那些为人处事的道理,那些君子该端的规矩,你全都不顾了吗? 明明眼睛都没眨一下,滚烫的泪水却簌簌滚落,一边冰凉地滴在膝盖和手背上,一边回心间,把自己烫的千疮百孔。 洛嘉走后,府牢的看守重新回来,远远瞧着这小子和傻了一样跪在原地不起,便也肆无忌惮地聊了起来。 反正等天亮了,王妃就会请府衙的人过来给这罪奴按个手印,在他们眼里,贺云铮同个死人也没甚区别了。 却是没料到,半个时辰后,外头来人换班的时候,带了些有意思的新消息过来。 “什么!郡主派刘管事连夜去义庄验陈四的尸?” 轻悄一声,在已然麻木的少年人耳中,却如晴天一道惊雷。 换班守卫煞有其事坐下来,给自己了杯茶水:“当然真的,刘管事点了几个人一道去,我远远瞧着都瘆得慌,这么大夜里,出发的时候雨还没停呢。” “这这这……仵作都验过尸了,郡主还派人去看,难不成有猫腻?陈四该不会真是她克死的吧?” 外头几人瞬间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郡主的私事。 换班守卫看了眼牢里的“始作俑者”,紧张嗤骂几声同僚口无遮拦。 “我又没说错!哥几个在京中待得久,知道的保准比你多,你可知郡主今晚趁着雷雨来牢里,我就吓了一跳?” “怎的呢?” “嗨!你们是不知道,这郡主啊美是美,可人呐……乎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当年郡主克死郡马爷的事儿街坊邻里都传遍了,雷雨天,劈谁不是,巧得是就劈死了她的郡马!后来回了郡主府,但凡打雷下雨都得死人,连她的大丫鬟叫……叫芝棋吧?硬生生在她眼前被劈死了!” “就是!你看看,多门儿?所以听说那之后,郡主每逢雷雨天都窝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是王爷心善,又是天家血脉,能镇这些祟,接了郡主回府才没酿出更多惨剧,谁知道今晚……?”Wedal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