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吃了!尝一下就行了,不觉得难吃吗,你吃这个。”她还带上来一个小盒子,往他跟前推,里头码放着一排小熊形状的曲奇饼,可致,散发着烘烤过的焦糖香气,“这是老师做的,这个很好吃。” 他吃东西的时候,她翻起了他桌子上的一沓数学试卷,没有一张是低于一百四十分的。 彼此之间安安静静。 只有“哗”一下的翻页声,或者瓷勺碰到汤盅的轻响。 一时像回到暑假那会儿,很多时刻,他们也是这样近近地待在一处,各做各事。 突然,她不翻页了,扭着身体,狐疑地将他的房间打量一遍。 庄在放下勺子,看向她:“怎么了?” 她也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发问的样子很认真:“你想搬出去住吗?” 庄在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他的沉默,在云嘉看来,是一种默认。 她手肘支在桌沿,托着一边的下颌,侧侧看着他,用一种娇俏又任的霸道语气说:“不可以哦。” 他到内心像一片干涸的沙地,受月球牵引的汐瞬间扑覆,他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水泽冲得一塌糊涂。 “不,不可以什么?” 云嘉将刚刚从试卷里无意翻出的一张便签举起,她就说他的房间为什么整洁得异常,好像随时带上几样自己的东西就能干干净净地离开,原来他真的在找房子。 这张便签上用利落的黑字迹写了几处租房地址,房子的类型,租金,以及房主的联系方式。 应该是他收集来的。 “你不可以搬走。你已经住进舅舅家了,已经接受了你不喜的采访,照了你不喜照的相,被黎处处为难,适应了这么长时间你不喜的生活,你已经付出代价了,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你得得到点什么才行。” 庄在静然看着她着台灯光源的致面庞,他黑的眼瞳,有种惊人的忍耐力蛰伏其中,不动神,甚至伪以平淡。 一开口,发出类似神座下谛听的声音。 “我会得到什么?” 云嘉夹着便签的手一挥,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你想要的,对你有用的东西。” 一股卑劣滋味席卷心头。 大概死后向神忏悔,他才敢承认,这一刻,他心里居然有答案。 他想要的东西…… 云嘉望着一语不发只是盯着自己的男生,犹豫一番后,还是开口说:“你不要有那些奇奇怪怪的骨气。只要你以后站得够高,是不会缺人尊重的,无论对方真心或假意。而那些为了一点自尊就能放下所有的人,就像在人群中用努力踮脚来证明高人一等的人,除了累,其实什么也没有。” “而你现在可能不会理解,富人的世界其实是联通的,赚钱对于有钱人来说就像拿氧气机氧一样,是最简单的事,像黎那样的脓包,舅舅打个电话就能把他的名字进很好的实习项目里,而有些人想找舅舅帮忙,礼都送不进来,人想进入一个新圈层,拿到入场券是很难的,而你已经拿到了,留在舅舅家,你以后的人生会轻松很多,甚至得到一些你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当然,如果你觉得,那些东西你本不稀罕,也是可以的。” 还有一句话云嘉没有再说。 ——但是我会有点为你可惜。 庄在沉默很久,像在缓慢消化这些陌生的话语,再启时,明明他们还是保持原来的座位,灯光依旧,书本严整,什么都待在原处,他却有一种无形之中人生翻天覆地的觉。 “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话?” 云嘉想一想也觉得奇怪,明明她是最讨厌说教管束的人,刚才居然对着他说出那么一长串话,几乎是不加思考的倾吐。 她忽然笑了,问他:“你记不记得你第一天来舅舅家?” 怎么会忘。 他的人生未卜,格格不入坐在黎家奢华的客厅,她忽而漉漉地拉开后院的门,像大雨骤晴,陡然出现的一道彩虹。 “嗯。” “你就像一堆灰颜料,在一个过分明亮的场景里,放在哪儿都不合适,偏偏存在又很强。” 他心内微沉,哦,原来这是她对他的印象。 “可是——” 她看着他,蹙起淡淡的笑眼:“我觉你应该是那种发光发热的人,如果你以后籍籍无名,了无成就,我会觉得很可惜。” 忽然他也忍不住翘起一点角。 年少时的怦然心动多无知无畏,敢不计得失地直面一切,甚至臆乍起,就有单刀赴一场死局的决心。 他觉得自己大概不是什么她说的灰颜料,很可能是一支经年受的蜡烛,在她说他应该发光发热的那一刻,早已熄灭过一万次,却在一万零一次,颤颤地亮起一点黯淡的火光。 第11章 loading [loading……] 那天晚上在黎家,庄在从云嘉手里拿回那张写租房信息的便签,只说自己不会搬出去,却没有解释这张小纸条的由来。 在她面前,他有种言多必失的拘谨。 这拘谨,总让他在言又止后,陷入巨大的沉默。 明明有想和她说话的望,却每次都在稍加斟酌后选择闭口不言,他怀疑自己无趣,怀疑自己讲的东西也毫无意义。 在她明亮的人生里,他是一笔无论在哪里都可能败兴多余的灰颜料,如果这笔颜料自觉,就会知道安安静静地干在调板一角,才是自知之明。 就像云嘉进房间就说“……好像在学校也没见到过你”,他并不接多余的话去展开话题。 ——他见过她的。 高一开学后,庄在其实在学校看见过云嘉好几次。 有两次,他印象很深刻。 一次,她跟暑假常电话联系的青梅竹马在一起。 庄在跟司杭都属于异地录取的学生,一个来自闭的曲州小镇,一个来自富硕的港口城市,却同样都没有本市今年的中考成绩。 第一次年级统测,他们都被归在最后一个考场。 考试开始前,云嘉来考场窗边看司杭,调侃他来新学校还适应吧,窗户里,伸出一只男生戴着黑机械表的手,拿着书往她脑袋上轻轻一敲。 “倒一考场,人生第一次,为了你,我脸丢大了。” 云嘉拽着他的领子,将男生半个身子都从里面揪出来。 “我看看,脸呢?完蛋——好像真丢了。” 同样是男生,站在不远处的庄在更能明白被人揪低衣领却毫不反抗的意思,不止是亲近,要非常喜这个女生,男生才会出这种被欺负也很开心的样子。 “还不是为了你,你要记着我的好啊。” “不记哦。”云嘉俏皮地歪歪头,然后踮脚往窗子里面看去。 司杭也回身往教室里看看,问她找什么。 她说话的表情像放电影一样生动:“你不要小瞧倒一考场好不好,很卧虎藏龙的!我跟你说过庄在吧,我舅舅家的那个男生,他也在倒一考场,他自学能力超级强,很聪明的。” 庄在从走廊过来的脚步,微微顿了一瞬,好像忽然不知道要怎么站到这样夸他的云嘉面前。 “小地方的第一名,放到好学校不一定够看。那些读死书的人,脑子很迂你不觉得吗?”司杭跟她闲聊着,“而且之前暑假你不是说,跟那个庄在待一块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吗?” 她是这样跟她的朋友说的吗? 好像……自己的确很无趣。 庄在神情悄无声息地黯了两分,他意识到此时走过去可能会给彼此徒尴尬,步子一犹豫,慢下来,便被身后莽撞路过的男生狠狠撞到肩膀,对方说着“抱歉啊,不好意思”,脚步不停地跑远。 停下来的,是云嘉和司杭一齐望来的视线。 云嘉抿抿嘴,从司杭手里夺过书,卷一卷,打在他胳膊上,低声道:“都怪你!” 没事干嘛要背后嚼人舌啊。 已经这样碰见了,云嘉也不纠结,大大方方跟庄在打招呼,为两个男生做起介绍。 紧接着响起来的预备铃声,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谈时间。 而他和司杭只是淡淡看向对方。 两个同样正值青期条的男生,高高瘦瘦,同样蓬的少年气,人生的底却截然不同,一个是光眷顾的新柳,一个是薄雪枝的幼松。 连名字都省去,彼此只吝啬地道一句“你好”,无需互通姓名,因云嘉的存在,他们都对对方的身份心知肚明。 急促的铃声突兀地贯穿校园,四处逗留的学生们立马停了打闹嬉笑,该回哪儿回哪儿。 云嘉往自己的考场教室跑去,跟窗边一里一外的两个男生笑着挥手说:“考试加油~拜拜。” 另一次看见云嘉,是他所在的班级人去打扫图书馆。 他跟徐舒怡都在名单之列,几个被点到名字的人,领着发下来的抹布和掸子去大扫除。 徐舒怡一路上都在说倒霉,怀疑班长陈亦桐拿着当令箭,故意给她使绊子,才会在几次打扫类的苦活中次次中她当幸运儿。 “上次是学号尾数是双数的女生去打扫小礼堂,这把是全班尾数是3的倍数的男女生打扫图书馆,玩儿呢!她是不是天天在算我啊?”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五,学校结束下午前两节课,就将剩余时间留给学生去做拓展类的活动,其中也包括打扫校园卫生。 云嘉结束艺体楼那边的排练,提着两杯校外买来的冻柠茶,风风火火跑来图书馆看望正在服苦役的好姐妹。 庄在捧一大摞书,正按编号整理近期归还的书籍,他和云嘉之间隔着一排长长的书架,他在一行密密的书脊后头,透过书架与书之间崎岖的隙,看见了云嘉。 大概刚刚排练出了汗,秋季的校服外套被时髦地系在间,短袖袖口出的两只胳膊格外白皙,一只大大的白机械表,衬得她手腕更加纤细。 她低头着管,垂落的睫致又漂亮,接着豁然仰头,暴整张神采奕奕的面孔,高举饮料喂给书梯上的徐舒怡。 “先别抱怨了,你赶紧喝两口,图书馆不让带饮料,待会儿被发现我也要死了。” 徐舒怡咕嘟两口掉半杯:“那你还买给我喝啊,好动。” “司杭买的,我把他的那份拿来给你了。” “呜呜呜更动了。” 云嘉问:“陈亦桐干嘛为难你,你跟她是有什么过节吗?” “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你跟她有过节,所以她通过我在报复你!” “你这什么脑回路?我跟她细算起来还是亲戚呢。”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WeDaLIAn.CoM |